“住手!”
晏后连忙强撑着爬起,顾不得摔倒时扭到的脚,想要冲过来阻拦。
镇国公低声呵斥:“别动!也别想叫人!”
“你若伤了昭皇贵妃,明日怕是就要被抄家!”晏后威胁。
镇国公满脸凶光:“那么,你也别想独善其身。”
被刀尖指着的绯晚忽然笑了。
“镇国公方才,是想杀了皇后,然后把罪名安在我头上吧?可惜一击不中,现在杀皇后来不及了。但若杀我,罪名安在皇后头上对你又没好处,所以你正在犹豫。”
镇国公刀尖往前送了送,“你早就该死,若不是你,皇后怎会跟本国公离心离德!”
“所以呢,杀了我?请动手。”
绯晚一副“你根本不敢”的神色,好整以暇看着对方。仿佛被刀指着的不是自己。
镇国公脸色狰狞:“你别得意,本国公既然敢动手,就……”
一道寒光闪过。
他尚未说完,手臂便是一凉。
下一瞬,铺天盖地的疼痛袭来,让他眼前一黑,扑通摔倒。
镇国公倒在地上,看到自己握刀的手也掉在地上,但是,已经和身体分家了。
他不明白,绯晚明明已经被逼到墙角,手无寸铁。
为什么能忽然持刀将他腕子斩断。
却容不得他多想。
失血和疼痛,让本就有伤虚弱的他昏了过去。
绯晚上前,以刀割破他的衣服,撕下布条给他止血包扎,眨眼间便做完了。
晏后站在一旁,震惊看着。
“晚妹妹……”
“抱歉,姐姐,我伤了他。”
绯晚看向晏后的目光充满歉意,不是作假。
镇国公无论做了什么,到底还是晏后的生父。而晏后,并不是一个彻底绝情的人。
晏后咬了咬牙,“不怪你,是他要杀我,杀你!”
说着,眼圈却红了。
“姐姐。”上前握住晏后的手,绯晚微微用力。
晏后深吸口气,调整心情,很快隐去泪光。
她快步走到房间的后堂,将后窗打开,又回来弄乱了屋中布置,推翻桌椅板凳。
“来人,快来人!有刺客!!”
晏后朝外大喊。
很快,随行的侍卫便冲了进来。
绯晚已经将刀上血迹抹干净,丢开了刀子。同时将镇国公手中的刀刃擦上血,并蹲身在他身边,做出正在包扎的样子。
免得被人看出镇国公昏迷已经有一会儿。
晏后和她一起,告诉侍卫有刺客冲进来,被镇国公打跑了,但镇国公为了救她们两个,失去了一只手。
侍卫们按照指引,冲出后窗去追击。
宫人蜂拥进来,伺候两人,又将镇国公安顿到最近的卧房去,叫了府医和随行的太医治伤。
这一场探亲,便以血色收场。
没多久,皇帝派了禁军来围住镇国公府,以做保护。
“刺客”还没抓到,镇国公从昏迷中醒转。
屋中药气和血腥气弥漫,他恢复意识,看到自己包着层层纱布的断腕,再看看坐在床边,目光惊怒。
屋中没有别人,只有父女相对。
晏后将虚构一个刺客的事情告诉父亲。
“国公爷既以退为进,那就退下来好了。伤了手,再带兵,陛下也会心疼你的。”
镇国公盯着晏后片刻,忽然沉沉一笑。
“皇后娘娘不敢杀我。为了你自己,你必须帮我将一切都隐瞒。”
他的笑意里有得意和恶意。
晏后不为所动,不被激怒。
只道:“你说得对,本宫暂时保全你,就是保全自身。但日后,国公爷是寿终正寝,还是英年早逝,需得看国公爷自己是否好好保养了。”
“我宁愿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本宫又何尝愿意有你这样的父亲呢?”
“你偏信虞氏,早晚会毁在她手中。她岂是简单的人!日后必跟你争夺一切!”
“日后的事,就等日后,本宫得到了一切再说。”
晏后起身。
金红色绣七彩凤袍,在午后暖黄色的光线里熠熠刺目。
“见到国公爷苏醒,安然无恙,本宫也就放心了。国公爷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镇国公回以冷笑。
晏后走出了房间。
夏日珠帘噼啪落下,轻轻摇晃,一颗颗澄澈的珠子反射出冰凌凌的光,给暑热渐起的房间增添几分寒意。
镇国公一挥手,将床头案上供着的花觚扫落在地。
走出外间门外的晏后听见动静,淡淡扯了扯嘴角,吩咐廊下静候的丫鬟和府医。
“进去伺候国公爷吧。他连番重伤,脾气大得很呢。”
绯晚就在不远处的树荫下等候。
一袭青裙,身形如竹。
晏后朝她快步走过去。
“回宫吧。”
“嗯。”
两个人携手离开国公府,上了同一辆车。
顾姝儿已经提前被禁卫护送回去了。
清河郡主约束了国公府少数的知情下人,没有传出顾姝儿依旧有孕的风声。
那个丫鬟紫嫣和动手的婆子,也被郡主秘密处置掉。
隔日,清河郡主兑现承诺,到国公府常日供奉的一处庵堂里清修。镇国公窝在府中养伤,谢绝一切访客。
外头人不知镇国公府发生了什么,晏后的低调探亲也没有多少人知道,一切风平浪静。
那没有被追捕到的莫须有的刺客,倒是有点用处,被皇帝用来给首辅施压。
“此事秘而不宣,是朕觉得,大梁实在丢不起脸面了。这些外邦刺客太过猖獗,在郊外袭杀还不够,竟还在京城内刺杀国公。你们极力要求暂缓动兵,这失去的体面,你们负责找回来!”
首辅领着几个阁臣,趴在辰乾殿冰冷的地砖上,俯首表示,一定全力支持陆龟年出使,助他为大梁讨回公道。
“若辱命,臣甘愿和陆侍郎一起辞官回乡,再不入朝为官!”
陆龟年在旁冷清清地说:“大人自己辞官便是,下官就算出使未能达成使命,也不会随便放弃责任,自当更加勤勉为官,为陛下效力。”
陆龟年的出使,定在十日后。
与此同时,大梁军中的大比武,在边关和京城四处,如火如荼开展起来。
惠妃率领的新军,在比武中一路高歌猛进,各项比试都遥遥领先,压得一些老将灰头土脸。其中,不少人是镇国公一脉的将领。
皇帝龙颜大悦,比武刚开始几日,就重赏了惠妃和麾下军队多次。
晏后私下询问绯晚。
“以你对陛下的了解,近日伴驾时,你觉着,他对镇国公疑虑可深?”
若皇帝已经深深怀疑了镇国公,面上却不显露出来,那才叫人心惊。
晏后不想被父亲的野心连累。
绯晚沉吟,思量着答道:“依我看,陛下疑虑甚深。”
晏后凝眉,“那么,你我呢?他可有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