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的妖族可不会因为您“知道”了就自行退去啊！
那名死里逃生的斥候，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
他踉跄了一下，险些栽倒在地，眼中是浓得化不开的绝望。
天庭……
这就是他寄予厚望，不惜牺牲性命也要将消息带回的天庭？
新任的天帝，竟然对如此惨烈的妖患，如此漠不关心？
那些死去的同袍，他们的血，难道就白流了吗？
之前开口要剿灭北海妖族的那名武将，那张素来刚毅如铁的面庞此刻涨得有些发红，粗重的呼吸声在寂静的大殿中显得格外清晰。
他紧握着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显然在极力压抑着心中的怒火与焦躁。
他猛地抬头，目光灼灼地看向高踞宝座之上的玄元，沉声道：“陛下！北海妖氛冲天，祸乱已成，非等闲视之！若不及时出兵，恐酿成大祸，届时悔之晚矣！臣……”
“你是在质疑我的决定？”玄元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轻轻打断了那武将的话，“你的忠勇，朕知晓。北海之事，朕也自有计较。”
“自有计较？”武将的声音不由得拔高了几分，显然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陛下恕臣直言，妖族势大，瞬息万变，兵贵神速！此时不发雷霆之击，更待何时？难道要等那妖焰烧遍北海，危及四洲，才算时机成熟吗？”
他的话语掷地有声，带着沙场将领特有的铁血气息，也隐隐透出一丝对玄元这般“不作为”的质疑。
殿内气氛愈发凝重，不少仙官都悄悄低下了头，不敢去看御座上的天帝，也不敢去看那仿佛要喷火的武将。
这可是天庭建立以来，少有的臣子当面“质问”天帝的场面。
太白金星眼观鼻，鼻观心，仿佛入定了一般，但那微微颤动的拂尘，却显示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他知道李靖是忠心耿耿，但这位新天帝的心思，实在难以揣度。
此刻贸然插话，未必是好事。
玄元面对武将近乎冒犯的质问，脸上那若有若无的笑意并未消失，反而似乎更深了一些。
他缓缓抬起眼皮，目光落在那武将身上，那眼神平静无波，却仿佛能洞穿人心。
玄元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你可知，这北海妖患，是何人所为？”
武将一愣，下意识答道：“自然是那蛰伏已久的妖族余孽！还能有谁？”
“哦？”玄元拖长了语调，手指在扶手上轻轻一点，“那朕再问你，这些所谓的‘妖族余孽’，为何偏偏选在这个时候，闹出这般大的动静？他们……凭什么？”
凭什么？
武将被问住了。
是啊，妖族势微，早已不是上古时期能够与巫族争霸，与天庭抗衡的存在了。
封神一战后，截教万仙几乎凋零殆尽，依附于截教的不少妖族大能也随之陨落或被镇压。
剩下的妖族，大多龟缩于穷山恶水，苟延残喘。
如今突然爆发出如此规模的动乱，确实有些不同寻常。
难道……背后另有隐情？
武将眉头紧锁，开始思索起来。
其他仙官也纷纷露出思索的神色。
玄元看着下方众仙的神态变化，心中暗笑。
果然，稍微引导一下，这些活了无数年的老神仙就不会只盯着表面了。
他要的，从来就不是去剿灭一群不成气候的跳梁小丑。
他要的，是搅动这看似平静的三界浑水，看看水底下都藏着些什么鱼鳖虾蟹。
尤其是……那条本该在北海兴风作浪的“老龙”。
“看来，诸位爱卿也觉得此事并非表面那般简单。”玄元淡淡开口，打破了沉思，“既然如此，冒然大动干戈，未必是上策。”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最终停留在太白金星身上：“太白金星。”
“老臣在。”太白金星立刻躬身应道。
“传朕旨意，”玄元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凌霄宝殿，“派人即刻前往北海，查明妖患缘由，探清虚实。切记，只查不剿，遇事不可擅动，速去速回。”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
不派天兵天将，反而只派仙官去查探？
而且，还特意叮嘱“只查不剿，不可擅动”？
这……这算什么旨意？
那武将更是目瞪口呆，他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竟一时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陛下的理由听起来似乎也有道理，先查探清楚再说，可这查探的方式……未免也太儿戏了！
“陛下！”武将还想再争。
“退朝。”
玄元却根本不给他机会，直接丢下两个字，身影便从御座上缓缓淡去，消失不见。
只留下满殿愕然、不解、甚至隐隐有些不满的仙官，以及那句“只查不剿，不可擅动”的古怪旨意，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
太白金星手持拂尘，望着玄元消失的方向，眉头微蹙，眼神中充满了深深的思索。
这位新天帝的心思，比他想象的还要深沉难测。
北海……看来要变天了，只是这变天的方向，却无人能够预料。
玄元的身影彻底消散在宝座之上，凌霄宝殿内却并未立刻恢复喧嚣。
一种诡异的寂静笼罩着众仙，仿佛连空气都因那道古怪的旨意而凝滞了。
“只查不剿…不可擅动？”
不知是谁先低声重复了一遍，如同投石入水，瞬间激起了千层浪。
“陛下这是何意？北海妖孽猖獗，屠戮生灵，正该雷霆扫灭，以儆效尤！为何反而束手束脚？”
“是啊，难道真要等那些妖物闹得天翻地覆，才肯出兵吗？”
“查？有什么好查的？无非是些不甘寂灭的妖族余孽罢了！难不成还能查出花来？”
议论声此起彼伏，其中夹杂着浓浓的不解和隐晦的不满。
尤其是那位先前请命出战的武将，镇海将军，此刻更是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显然是气得不轻。
他猛地踏前一步，目光灼灼地盯向手持拂尘，立于殿中的太白金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