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长红及时回过神来，坐在白万里面前。
“杜厂长，我这个人不喜欢客套，就直接说了，我今天请你过来是想了解一些关于贵厂岛城电冰箱总厂的问题。”
“白部长有什么问题尽管询问。”
“据我所知的资料，贵厂应该是全国最早的一批电冰箱厂，早在57年的时候就仿制出了第一批电冰箱，并且提供给附近城市的医院和科研单位使用对吧？”
“对，我们厂生产的第一批电冰箱是提供给岛城人民医院用来保存药品的，经他们使用测试，确定质量合格之后，我们才继续生产。”
杜长红说起这番话的时候有些骄傲，毕竟作为华夏最早的一批冰箱厂，还是有点底蕴的。
而且早期的电冰箱距离老百姓的生活十分遥远，毕竟五六十年代的时候，很多人吃饱饭都不容易，哪里会有剩菜剩饭需要放到电冰箱里保存。
那时的电冰箱主要提供给医院和科研单位，用来保存必须冷藏的药品或者进行科学研究，只有少数重点单位会采购一定数量的冰箱用来保存食材，还有供给极少数的领导使用，不过这个数量非常少。
在改开之前，全国的冰箱产量一共只有两万八千台，连三万台都不到，可见这个市场有多小。
“那你们厂到目前为止进行过多少次重大的产品迭代？”
杜长红的表情一下子就变了，没了刚才的些许骄傲。
“白部长，说来惭愧，咱们厂从创立至今，说得上重大创新迭代的，大抵也只有两次。”
“嗯。”
白万里对此不太意外，这也是国营经济的问题所在，国营经济可以集中力量办大事，在国家一穷二白的时候搞定基础的钢铁，石油，发电等重工业，但也存在模式僵化的问题，因为没有市场的驱动，很多国营工厂都缺少技术迭代的原动力，这也是国家改开之后很多国营工厂陆续倒闭的原因，技术跟不上啊。
“国家开始改开政策之后，你们厂似乎也尝试向老百姓销售一部分产品，不过结果并不好，具体有哪些问题，是产品的部分还是其他的？”
杜长红没想到白万里会问这些严肃的问题，也不由开始以一个下属的身份向白万里汇报工作。
“白部长，这个我们也做过一些调查。”
“老百姓主要反映的问题有两个，一个是价格太贵，我们最初上市销售的电冰箱售价三千五百元，虽然这已经是贴近我们成本的价格了，但老百姓还是反映价格太高。”
“另一个问题是有买了我们冰箱的老百姓反映冰箱的噪音太大，放在家里晚上一家人都吵得睡不着觉，而且耗电量太高，一台冰箱就超过他家里其他所有电器的耗电量。”
“总结来说就是技术太落后了，一方面无法以先进技术压低成本，花了大钱制造出来的产品，成本压不住，质量也不理想，对吧？”
“是。”
噪音太大，这大概是多年的老问题了。
毕竟以前主要采购冰箱的医院和研究所，医院里会有专门的冷藏室，和病人的病房隔开，而研究所的科研人员晚上大多也不是睡在研究所里的，所以噪音大点不是什么问题。
不过放在民用上的话，一般人家里可没条件单独隔一个房间出来放冰箱，噪音的问题就很严重了。
“现在你们厂的工人技术水平怎么样？不要回答我有多少个八级工，多少个七级工之类的，直接告诉我你们的工人能不能熟练掌握冰箱的生产技术，还有他们的识字水平怎么样，不是那种会写名字的识字水平，而是能完整阅读一份说明书的工人有多少？”
“我们工厂因为经济状况困难，之前已经裁撤了一部分技术水平不足的工人，现在留下的四千工人都可以熟练掌握现有的冰箱生产技术，至于阅读说明书的话……年轻的工人大多可以，上年纪的老工人估计有些困难，我想大约有三千以上的工人可以做到自己阅读说明书。”
“我知道了，情况我已经了解了，今天麻烦你专门跑一趟了，杜厂长，我们三天后的座谈会再见。”
结束了？
杜长红有些放松，但又有些失望，因为他搞不清白万里问自己这些问题是为了什么。
杜长红感觉自己背上都是冷汗，他很想问问白万里愿不愿意给自己的工厂一些支持，帮助工厂渡过难关，但面对白万里这位大领导，这么冒失的问题他终究没敢直接问出口，站起来鞠了个躬就出去了。
白万里这几天会见的人选当然不是无的放矢，而是有筛选的。
这些人大多是华夏家电发展史上一时的弄潮儿，就比如这位杜长红，他管理的岛城电冰箱总厂虽然现在只是个濒临破产的小厂，但在原本的历史上，这家工厂发展成了一家家电行业的龙头企业——海尔！
没错，就是那俩不管春夏秋冬只穿裤衩的小男孩。
这次家电企业座谈会吸引了无数工厂和投资人来到四九城，这些人当然是龙蛇混杂，有的是真心想干一番大事业且有那个能力，只需要一点帮助就可以鱼跃龙门，直上云霄。
有些人虽然有干事业的雄心壮志，但志大才疏，能力不足。
还有的人就是想来投机，想骗一笔国家补贴，捞完钱就直接跑路。
白万里虽然也有了半生阅历，但也不敢说自己看人一定准确，为了让国家的补贴资金尽量用在实处，白万里就想到了发掘那些在原本的历史上就获得成功的人和企业。
这些曾经成功过的人，他们的实力或者说气运都在另一个时空的华夏接受过考验，相比起其他人自然会更值得信任一些。
白万里这两天接见的大多是和杜长红相似的人物，这些人在原本的历史上都是名震一方的大企业家，在那个时空只是个普通打工仔的白万里，想和他们发生连接的唯一可能就是攒钱买一些他们的产品。
而在这个时代，白万里却可以像首长检阅新兵一样，检阅这些曾经自己只能仰望的人物。
想想还真是不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