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老爷子在儿子的搀扶下踏进主宅的大理石门厅，手杖敲击在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刚刚将程老一家送走。
\"你将你弟叫来一起跟我来书房。\"老人头也不回地说道，声音在挑高的门厅里回荡。
路先生整了整西装领口，说道：是父亲
跟着父亲穿过挂着祖传油画的走廊。画中历代路家家主的目光仿佛正注视着他们，让这条本就不短的走廊显得更加漫长。
路先生将路老爷子搀扶到书房的那一刻，又安排管家将弟弟叫来。兄弟二人进入书房。书房门关上的瞬间，
路老爷子便开门见山：\"你程伯伯今天这手，既是对两个孩子的疼爱，也是对这场包办婚姻的认可。\"他走到昂贵的红木办公桌前，手指抚过桌面精细的雕花，\"无论是哪一种，都代表程家对程曦丫头的重视。你只要记住这一点就够了。\"
路先生站在窗前，窗外是修剪整齐的法式花园。夜色中，自动喷灌系统正在工作，细密的水雾在景观灯照射下形成一道道微型彩虹。
\"父亲，我只是担心...\"他斟酌着词句，\"那百分之20 的股份不是小数目。程家这么大方，会不会另有所图？\"
\"图？\"路老爷子轻笑一声，从雪茄盒里取出一支古巴雪茄，\"路氏集团现在什么状况，你比我清楚。新能源项目连续三个季度的增长，和东南亚工厂最近的数据，况且你程伯伯家的企业和我们差不多，你说图什么？\"
路先生的表情僵住了。他没想到父亲虽然退居二线，却对公司情况了如指掌。
\"还有，\"老爷子点燃雪茄，深深吸了一口，\"程曦那丫头嫁过来一年，给你生了两个健康聪明的孙子孙女。就冲这一点，程伯伯要什么回报都不为过。\"
烟雾在书房内缭绕，形成一层薄薄的纱幕。路先生透过这层纱幕看着父亲沟壑纵横的脸，突然意识到这场对话从一开始就不平等——父亲知道的远比他想象的多。
\"叫皓辰和皓宇进来。\"老爷子突然说，\"有件事该定下来了。\"
当路家两兄弟进入书房时，路老爷子已经站在家族树挂毯前。那幅挂刚刚书写好的主体，最新添加的两个名字\"路卓然\"和\"路浠月\"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坐。\"老爷子指了指真皮沙发，\"今天虽然主要你程爷爷来看孩子，但有件事该提上日程了。\"
路皓辰——程曦的丈夫，下意识地绷直了背脊。他长得极像年轻时的路先生，只是眉眼间少了那份凌厉，多了几分艺术家般的忧郁气质。
\"爷爷您是说...我和程曦的婚宴？\"他声音有些发干。
\"没错。\"老爷子转身，目光如炬，\"你们结婚证领了快一年了，孩子都出生了，婚礼却一直拖着。外界已经开始传闲话了。\"
路皓宇——路先生的次子闻言挑了挑眉。他与哥哥截然不同，一身剪裁精良的西装包裹着健身教练般的身材，眼神锐利如鹰。
\"爷爷是想把婚宴和孩子们的百日宴一起办？\"他敏锐地捕捉到了老人的意图。
老爷子赞许地点点头：\"你弟说到点子上了。双喜临门，既省了麻烦，又能办得风风光光。\"他看向长孙，\"皓辰，你觉得呢？\"
路皓辰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沙发扶手，那里有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划痕——上周程曦摔碎茶杯时留下的。
\"我...没意见。\"他最终说道，\"只是不知道程曦...\"
\"她会同意的。\"路老爷子打断他，\"程家那边我来沟通。振国，你负责联系半岛酒店，包下整个宴会厅。皓宇你认识那个意大利设计师吧？让他给你嫂子设计几套礼服。\"
路皓宇点头应下，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他太了解这场\"双喜临门\"背后的含义了——这是路家向外界展示实力的绝佳机会，尤其是在公司处境微妙的当下。
\"父亲，\"路振国突然开口，\"您不觉得这样太仓促了吗？程曦那孩子生完，身体恐怕...\"
\"一百天的时候办，她早就恢复好了。\"老爷子不容置疑地说，\"再说了，程曦那丫头没那么娇气。当年她母亲生完她第三天就下地干活了。\"
路皓辰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怒意，但很快又低下头去。这个小动作没能逃过老爷子的眼睛。
\"皓辰，老人的声音突然柔和下来，\"我知道你心疼媳妇。但你要明白，这场婚礼不仅仅是为了你们，更是为了两个孩子将来在路家的地位。\"
与此同时，三楼的主卧里，程曦正靠在四柱床的丝绒靠枕上，一手抱着一个孩子。卓然已经吃饱睡着了，小脸泛着健康的红晕；浠月却还醒着，乌黑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母亲。
\"怎么还不睡呀，小公主？\"程曦轻声问道，手指轻轻抚过女儿细软的头发。发丝在床头灯的照射下泛着淡淡的棕色——和程曦自己的一模一样。
浠月突然抓住母亲的一根手指，力道大得惊人。程曦笑了，眼角泛起细小的纹路。这一年来，她几乎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了两个孩子身上，以至于路皓辰几次半开玩笑地抱怨自己\"失宠\"了。
门外传来脚步声，程曦下意识地绷紧身体。但脚步声经过门口，径直往走廊另一端去了——是路皓辰，她能从节奏分明的步伐中分辨出来。
她放松下来，低头亲吻浠月的额头。婴儿身上特有的奶香味让她想起自己荒废已久的画室。怀孕前，她每天都会在那里待上几个小时，画那些永远不会展出的水彩画。
\"等你和哥哥再大一点，妈妈就教你们画画。\"她轻声许诺，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渴望，\"我们可以画花园里的玫瑰，画海边的日落...\"
浠月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终于闭上眼睛。程曦小心翼翼地把两个孩子放进并排摆放的婴儿床，为他们盖好绣着家族徽章的蚕丝被。
她走到落地窗前，拉开厚重的窗帘。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庄园的整个前院，包括刚刚离去的程家车队留下的轮胎痕迹。月光下，那些痕迹像一道道伤疤，横亘在精心修剪的草坪上。
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动起来。程曦走过去，看到屏幕上显示着\"父亲\"两个字。她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键。
\"爸。\"
\"丫头，孩子们睡了？\"程先生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异常清晰。
\"嗯，刚睡着。\"程曦不自觉地压低声音，\"你们到家了？\"
\"到了。\"电话那头停顿了一下，\"路家那边，是不是在商量婚礼的事？\"
程曦的手指攥紧了手机。她早该想到，父亲那双眼睛什么都瞒不过。
\"您怎么知道？\"
\"猜的。\"陈先生轻笑一声，\"老路那个性格，最喜欢搞这种大场面。他是不是想把婚礼和百日宴一起办？\"
程曦没有立即回答。她看向熟睡中的孩子们，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慌。盛大的婚礼、两大家族的宾客、媒体的长枪短炮...这一切都让她窒息。
\"丫头？\"
\"爸，我...\"她的声音有些发抖，\"我不想办。\"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因为上次的事？还是因为顾家那小子\"
程曦咬住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自从发现丈夫与前女友雅菲的事情和那次订婚宴上的事情，她每晚都在噩梦中惊醒。梦里总有一个看不清面容的小男孩，喊着路皓辰\"爸爸\"。
\"不只是因为这个。\"她最终说道，\"我觉得...这场婚姻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错误？\"程先生的声音突然严厉起来，\"卓然和浠月也是错误？\"
\"当然不是！\"程曦急切地反驳，随即又压低声音，\"孩子们是我这辈子最好的礼物。我只是说...\"
\"听着，\"父亲打断她，\"不管你和皓辰之间那件事情走没走出来，你都不是闹情绪的时候。这场婚礼必须办，而且要办得风风光光。为了你自己，更为了两个孩子。\"
程曦闭上眼，泪水无声滑落。她知道父亲是对的——在路家这样的豪门，名分就是一切。没有那场昭告天下的婚礼，卓然和浠月在家族中的地位永远都不会被人质疑。
\"好。\"她最终妥协，\"但我有个条件。\"
\"说。\"
\"婚礼后，我想带着孩子们回娘家住一段时间。\"
电话那头传来打火机的声音，然后是父亲长长的呼气声——他正在抽那支每晚睡前的雪茄。
\"可以。\"出乎意料的是，程先生爽快地答应了，\"正好你妈想孩子们想得紧。\"
挂断电话后，程曦轻手轻脚地走出卧室，来到隔壁的婴儿房。这里原本是间客房，被她改造成了育儿室。墙上贴着手绘的星空壁纸，天花板上悬挂着会发出柔和光芒的月亮灯。
她在摇椅上坐下，轻轻摇晃着。这把椅子是从程家老宅搬来的，据说是她小时候用过的。木质扶手上还有几道浅浅的牙印——她长牙时留下的痕迹。
楼下传来模糊的说话声，偶尔夹杂着路老爷子爽朗的笑声。程曦知道，他们正在讨论的不仅是婚礼细节，更是两个家族未来的权力版图。而她，还有两个尚在襁褓中的孩子，不过是这盘大棋上的几枚棋子。
次日清晨，路皓辰早早离开了宅邸。程曦站在卧室窗前，看着他的奔驰驶出大门。
自己没有像往常一样去画室和自己的工作室，——自从国外后，程曦就接管了家族的艺术品投资部门，但她始终保持着艺术家的作息习惯，每天上午都会先去画室待两个小时。
程曦一个转身就看到了路皓宇，路皓宇笑着对嫂子程曦说道：嫂子，爷爷让我来拿孩子们的出生证明。\"
路皓宇头也不抬地又说，\"婚礼筹备需要。\"
他的声音很平静，但程曦注意到他握着婴儿床栏杆的手过于用力，指节都泛白了。
\"在那边抽屉里。\"她指了指五斗柜，\"你怎么不从正门进来？\"
路皓宇终于抬起头，嘴角勾起一个没有温度的微笑：\"我敲过门了，嫂子。可能是你想事情太入神，没听见。\"
他走向五斗柜，熟练地找出文件。程曦突然意识到，这个比她小两岁的男人对主卧的熟悉程度超乎想象——他知道每样东西放在哪里，就像在自己房间一样。
\"谢谢。\"路皓宇拿到文件后，却没有立即离开。他站在窗前，阳光在他身后形成一道剪影，\"嫂子，有件事我想你应该知道。\"
程曦的心跳突然加速：\"什么事？\"
\"关于大哥和雅妃的事情已经处理完了..\"
就在这时，婴儿监测器里传来浠月的哭声。程曦如蒙大赦，立刻奔向婴儿床。当她再回头时，
路皓宇已经不见了踪影，只有微微晃动的门帘证明他曾来过。
程曦抱起女儿，感受着那个小小身体传来的温度。浠月的哭声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满足的咂嘴声。在这个充满算计的大宅里，只有孩子们的需求是如此简单而纯粹。
\"不管发生什么，妈妈都会保护你们。\"她轻声承诺，声音坚定得让自己都感到惊讶，\"我发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