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五人都呆住了。
几秒后，方有花揉了揉自己的脸，有些不好意思道：
“怎么了？我的回答很出乎意料吗？”
“……没，没有。”
杨华下意识摇头：“只是没想到方姐你会说全讨厌。”
齐卫也跟着应声：“是啊，我以为方姐你也会更讨厌癞蛤蟆来着。”
“我还好，”方有花已经走到桌子边缘开始预测自己跳下去的距离，闻言淡淡道：“可能我对于任何事情的看法都比较平等吧。”
“……”
这个答案更是出乎了所有的预料。
连杨华都愣了好几秒。
她满心疑惑，但眼见方有花已经顺着桌子边缘开始往下爬时，眼皮一跳。
“等等我方姐，我和你一起。”
“……”
眼见杨华和方有花都开始往桌子下爬，剩余四人也只能跟着。
另一边，何玲玲看了眼花盆上爬到一半的安洁和许寒，又扭头看了眼已经爬下桌子的方有花等人。
“爬下去有什么用？”
何玲玲疑惑：“我们第一幕的剧情点应该就只在这个桌子上才对吧？”
“可能会让自己心里有点底吧？”
陈毅猜测。
何玲玲：“……那还是坐着休息保持体力更好。”
话虽如此，何玲玲心脏却不知为何跳的越来越快，甚至连眼睛都隐隐有种快要凸出来的剧痛感。
这不对劲。
「鬼瞳」不会无缘无故疼痛，心脏也不会无缘无故跳的飞快，除非……除非是即将会发生什么极端恐怖的事。
就在何玲玲迟疑会不会只是「鬼瞳」预警时，她狂跳的心脏和隐隐作痛的眼睛突然安静了下来。
“……”
何玲玲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眼睛，皱眉。
怎么回事？
陈毅注意到她的动作，侧头：“眼睛哪里不舒服吗？”
他是知道何玲玲的天赋技能副作用代价的。
“……眼睛，有一点点痛。”
何玲玲犹豫几秒后还是道：“会不会有什么线索被我们忽略了？”
陈毅一愣，“没有吧，昨晚真正被选中的人只有安姐和时玖——”
陈毅的声音戛然而止，面色逐渐变得凝重。
何玲玲也一样，她脸色有些发白，却还是沉静猜测道：
“陈哥……你说万象之眼他们中，昨晚会不会也有两个人被选中了？”
“……”
陈毅默然几秒，闭眼道：“很可能。”
————
“妈妈一直很喜欢你吗？”
面对着落地窗庭院边的桌沿边，虞时玖靠着拇指姑娘席桌而坐，晃荡着小腿道：
“我好羡慕你，每次妈妈都会给你最好的面包和水，连代表亲密的亲吻也只给你一个。”
说着，虞时玖情绪有些低落的揪着自己的衣角，叹气：
“不像我，总感觉妈妈只是为了应付一下。”
“没有呀。”
旁边的拇指姑娘先是高兴又有些忐忑不安，用手拽了拽虞时玖的袖子，小声道：
“真的是你想多了，妈妈对待每一个乖孩子都很好的。”
“这个我知道，”虞时玖低着头说：“但妈妈对你是最好的。”
“……”拇指姑娘嘴角勾了勾，又被她强行拉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虞时玖不理解的兴奋和激动。
虞时玖：“……”
他不动声色瞥了眼拇指姑娘脖颈处淡淡肉色痕迹，佯装看不见她此刻颤动的手和双腿。
“拇指姑娘，”虞时玖继续装可怜，长长地叹了口气，他说：“你可以教我怎么才能获得妈妈的喜爱吗？”
“……啊？”
拇指姑娘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露出一副非常尴尬又不解的神情。
“这个需要我怎么教你呢？”
拇指姑娘不解：“妈妈只会喜欢最听话懂事的乖孩子，这个我教不了你的。”
闻言，虞时玖抬起头，他静静地和拇指姑娘对视了将近一分钟，直看的拇指姑娘整个人都有点不适地往后瑟缩时，他才扬起笑容。
“这样吗？”
虞时玖扬起苦涩的笑脸，吸了吸鼻子，对着拇指姑娘讷讷道：
“我有点难过，拇指姑娘。”
童话故事中的拇指姑娘漂亮、温柔、爱帮助一切需要她帮助的人和动物——那么，只要自己表露出明显需要被帮助的脆弱和无助，甚至是哭泣。
拇指姑娘就会主动来帮助自己了吧？
虞时玖想着，眼眶缓慢从微红转变为更浓艳的深红，少年缓慢眨了下眼，浑圆的泪珠顺着脸颊就滚了下来。
“我好难过。”
虞时玖哽咽着轻声说：“可以抱抱我吗？拇指姑娘。”
“……”
拇指姑娘明显被他突然落泪的举动吓到了，那双剔透的眸中一片惊慌，甚至整个人都开始手足无措起来。
“啊？哎？你，你怎么哭了？天呐，你是因为得不到妈妈的爱就哭了吗？”
拇指姑娘心疼地抹了抹自己的眼睛，那双水晶琉璃似的宝石眼珠转了转，也跟着落下了眼泪。
她一把伸手抱住了啜泣的虞时玖，轻轻地用手拍打着少年单薄的背脊，柔声道：
“不要哭啦，妈妈其实也是爱你的，只不过她会更爱听话的孩子一点……如果想要得到妈妈专注的爱，就必须变得越来越乖哦……”
拇指姑娘几乎一直在重复的话不停钻进虞时玖的耳朵里，顺着他的耳廓一点点钻进深处，像是眸中黏腻的虫子，一点点往深处蠕动。
“……”
虞时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大脑随着拇指姑娘的声音越来越昏沉，晕晕乎乎的像是喝了酒的宿醉流浪汉一样。
很飘忽，很诡异的半昏沉感。
恍惚中，虞时玖整个人似乎都开始丧失了力气，他软软地靠在拇指姑娘身上，喃喃细语：
“是啊……想要得到妈妈的爱……就要做……就要做所有孩子里最最听话的……好孩子……”
“妈妈的话要听……妈妈让我做什么就要做什么……”
拇指姑娘听着耳边少年的喃喃自语声，面上的笑容变得更加温柔了。
她望着落地窗外阳光明媚的庭院，似乎看到了养母在田地间辛勤劳动的场景，声音都变得低哑了不少。
“是啊……要听话……要听话才是最好的好孩子……”
虞时玖无声地抿嘴，牙尖狠辣地咬上舌头。
浓郁的血腥味伴着剧痛瞬间将大脑深处的昏沉整个驱除，是以痛止痛的绝佳药品。
只一瞬间，虞时玖整个人就彻底清醒了。
他忍着舌尖的剧痛，缓慢睁眼看着拇指的脖子。
因为距离的非常近，拇指姑娘脖子上的微微凸起的肉色痕迹看的非常清楚。
不同于昨夜那些“拇指姑娘们”完全断裂的颈骨，拇指姑娘本尊的脖子看起来非常漂亮，白皙的像是柔嫩的梨花花瓣一样，带着淡淡的花香和一些面包散发的香甜味。
偏偏就是有这么一条明显的肉痕将拇指姑娘漂亮的脖子给「捆住」了。
哪怕是虞时玖这样不太懂得明显美丑的人都觉得难看死了。
这是什么？
虞时玖有些不高兴地盯着拇指姑娘脖子上的肉痕，隐隐觉得这很可能代表些什么。
“……咦？”
拇指姑娘像是突然察觉到了什么，她突然低下头，和抬起双眼的虞时玖瞬间四目相对。
“……”
拇指姑娘的脸瞬间就通红一片，她有些尴尬地舔了舔嘴唇，慌乱地低下头靠在虞时玖肩膀上，低声道：
“我，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虞时玖：“？”
虞时玖茫然摇头：“没有啊，你脸上很干净，一点脏东西都没有。”
“……”拇指姑娘沉默几秒，迟疑道：“那你刚才一直，一直盯着我看……是为了什么？”
“因为你好看啊。”
虞时玖不假思索道：“我就是仔细看看你的脸。”
拇指姑娘：“……”
拇指姑娘的脸变得更红了。
虞时玖察觉到拇指姑娘的身体开始变热时还有些诧异，直到他的袖子被拇指姑娘羞涩地拽了好几下。
“？”
虞时玖茫然抬头，就看到拇指姑娘从裙子旁边的小挎包里掏出朵小花递给他。
小花五颜六色的，很小很精致，凑近闻似乎还能闻到一股很淡很淡的花香。
虞时玖下意识接过了小花，觉得它看起来有点熟悉，好像在哪看到过。
“这是长出我那朵花里的小花，”拇指姑娘羞答答地说：“它看起来是不是很漂亮？”
“……”虞时玖在迟钝也觉得有哪不太对了，他倏地瞪大了眼睛，有些惊讶地看着拇指姑娘。
坐在他旁边的拇指姑娘脸蛋红的像落日最漂亮的晚霞，红彤彤的，水灵灵的大眼睛亮的吓人。
“你是不是也喜欢我？”
拇指姑娘突然询问，拽着虞时玖的衣角愉悦询问。
“……”
虞时玖怔愣地点了点头，又飞快摇头。
“我——”
“你也喜欢我。”
拇指姑娘高兴地打断他的话，猛地站起身，甩开虞时玖下意识伸过来的手后绕着原地高抬腿跳了段轻柔灵活的舞。
虞时玖：“……”
虞时玖看呆了，额角青筋直跳，他想解释，却被绕着圈子跳舞回来的拇指拉着手拽了起来。
“我也很喜欢你。”
拇指姑娘欢快地说，“你长的这么好看，是所有人中长的最好看的，我觉得我可以接受你。”
虞时玖：“……”
虞时玖默默往回抽手，“我觉得，我可能接受不了你。”
拇指姑娘脸上的笑容一僵，她看着虞时玖，茫然道：
“为什么？明明是你先向我——”
“打住一下。”
虞时玖后背有些冒冷汗了，这还是他第一次被副本诡怪Npc“逼”到这一步，他吞咽了下嘴里的血沫子，道：
“抱歉，虽然不知道到底是哪里让你误会了……但是我，其实喜欢的是，男人。”
拇指姑娘：“……”
虞时玖这句话一出，别说是游戏副本内听到的其他人了，连此刻关注公会赛直播的观众席都哗然一片。
“天呐？！！！”
“我耳朵没出问题吧？！！！”
“你打我一巴掌，你快打我一巴掌？！我怎么觉得我刚才幻听了？我幻听虞时玖这个疯子竟然说自己喜欢男人？！！这他娘的真的假的啊？！！！”
“我怎么就不信呢！这小子一天到晚嘴里都没几句真话，他该不会故意忽悠拇指姑娘的吧？”
“我反正不信，从以往直播经历来看，虞时玖对女性Npc的态度明显比对男性Npc的态度好太多了！他怎么可能喜欢男的！这绝对是为了骗拇指姑娘！！！”
“我嘞个乖乖，虞时玖是不是才十八岁？十八岁对的吧？”
“……”
身后观众席上此起彼伏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传进陆楚生耳朵里，他却好像什么都听不到一样，目光怔怔地盯着屏幕中正歪着头和拇指姑娘交谈的少年。
少年一改刚进黎明游戏时的寡瘦苍白，连带着眉宇的癫狂稚嫩都消散了很多，此刻的虞时玖乍一看过去，和正处于青春年少的少年们完全没有任何区别。
他爱笑，爱歪着头和人聊天交谈，尾音总会习惯性地往上带着钩子，不管是嘲讽还是愉悦，总是带着点令人心痒痒（澄清一下，只有陆队长心怀不轨才会这么想）的弧度，总让人无法忽略。
而现在，这个人说自己……喜欢男人。
喜欢男人……
陆楚生听到自己心脏不断跳动的动静。
砰——砰——砰！！！
他的心跳声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跳的这么快过，一声接着一声，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开始倒流，脸孔发热，耳根发烫。
……喜欢，男人。
虞时玖说自己，喜欢男人。
陆楚生很难理解自己现在到底在想什么，他只是觉得自己手脚都有些诡异的涨麻，和曾经在游戏副本里躲避诡怪时蹲麻的感觉很像。
不止这一点，还有他心脏的跳动声也和当时的情况很像——不对，其实不像，一点都不像。
当时自己明明只是忍耐恐惧冷静计算诡怪什么时候会经过自己的藏身之处，自己好提前动手，但现在……不是这样的，不是恐惧、计算、冷静的头脑。
而是混乱的，不知名的、扭曲激动兴奋的……尘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