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不对，不对——
方有花的大脑一片空白。
这个被妇女杀死的玩家明明胆子很大，她不可能因为这种低级的“检查手段”被吓到大叫！
这才刚开始，公会赛的副本才刚开始他们中就死了一个玩家。
到底是因为什么？到底是因为什——
大脑在焦躁不安的情绪下混乱不堪，方有花的思绪却突然僵住。
她想到妇女身上传来的馥郁香气——除了面包的香味还有花的香味。
而那位第一个死亡的女玩家她，她似乎在很久之前，和自己说过她花粉过敏。
花粉……过敏。
会是这个原因吗？
会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想到会是这个原因的方有花沉寂了很久很久。
久到妇女终于检验完所有玩家后满意关上门离开时，她才缓慢睁开眼，盯着偌大遥远的天花板。
“方姐……”
旁边传来同伴玩家压抑的呼喊：“小楠她，小楠她……”
玩家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孩，此刻压抑着恐惧和难受望着名叫小楠女玩家的人头，有些不敢置信：
“明明不会，明明不会死的，小楠她道具那么多，那么多的道怎么可能就死了？”
“……”方有花坐起身，她有些疲惫地抬头看向身边的火柴床，刚要说话就僵住。
“怎么只有头？小楠的身体呢——”
“在那啊方姐，”女玩家忍着哭腔指向不远处对于他们而言很大的花盆，“小楠的尸体，被那个女人扯断扔进花盆里了。”
“……”
这句话说出的瞬间，包括刚坐起身准备下床的虞时玖等人都顿住了。
虞时玖懒洋洋打哈欠的手一顿，他距离花盆最近，刚才假寐躲避妇女间他确实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
但他只以为是妇女杀人时过于被暴力导致血腥味更重——谁能想到竟然会距离自己这么近？
虞时玖下意识抬头看向花盆，第一个映入眼帘中的是一只惨白握紧的手。
握紧的指缝间隐隐往下滴着猩红的血。
“……”虞时玖犹豫了下，下床往后退了退。
退了好几步的虞时玖抬头看着花盆，惊讶地眨了眨眼。
花盆中，万象之眼的女玩家被撕裂成了一块又一块，胳膊大腿躯体都被暴怒的妇女随意扔在花盆的泥土中，惨白的尸体皮肤上满是泥土，看起来有种泥土长出人类肢体的惊骇。
“……她太惨了。”
许寒摸了摸胳膊上冒出来的冷汗，干巴巴凑近虞时玖道：
“刚才吓死我了，我以为妇女会把我抓起来当陀螺甩……”
许寒说到这声音变得越来越小，他突然想到了件事，那就是——自己虽然没被抓住当陀螺，何玲玲和陈毅却被迫上演陀螺旋转的动作了。
“……”许寒猛地闭嘴，有些忐忑地看向一瘸一拐往他这走的何玲玲。
何玲玲先是恶狠狠瞪了眼许寒，随后同样皱眉抬头看着花盆里的尸块，有些迟疑：
“所以《拇指姑娘》这个副本中的第一条死亡规则已经被试探出来了——不允许玩家违背养母的任何意愿？”
“应该是。”
安洁走到她身边停下点头：“只要是从养母口中说出的话，我们这些作为和拇指姑娘同类型的「种子」就必须顺从。”
不然就会像万象之眼这位玩家一样被养母撕裂，沦为花盆里的养料。
“……她的下场太惨了。”
陈毅走路姿势倒是正常，虽然他被甩到床上的声音是所有中最大的。
安洁想了想，看向一边脸色惨白的方有花，“方小姐，你怎么看？”
安洁意有所道：“这位，是你们万象之眼的玩家对吗？”
“……”方有花惨白的神色一僵，她有些痛惜地看着被撕成一块一块的小楠尸体，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是……她，她花粉过敏。”
方有花说。
“……”
这个答案是所有人没想到的。
虞时玖也回想起养母身上那些让人上头的香气——嗯，面包奶香和花香。
这种味道混在一起其实不会让人反感——但谁能想到这位叫小楠的女玩家竟然对花粉过敏？
只能说……运气不好吧。
再加上对方估计也是舍不得道具——毕竟她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离开公会副本。
就是这么一犹豫，身体都被养母撕成一块一块的了。
他都能想到这点，安洁他们一定也能想到——那么方有花也一定想到了。
想到这虞时玖抬头看向面露悲痛的方有花，有些好奇对方此刻表露出来的悲痛到底有几分真。
毕竟公会赛副本是不会死人的嘛，就算真的看到同伴尸体会难过，方有花表现出来的悲痛也有点太多了。
多了就有点假了。
虞时玖歪了歪头，他看着落地窗外的暗沉夜幕，一时间还真有点困了。
但要他回去继续睡觉——虞时玖迟疑地看着自己火柴床边滴下的那一滩血洼。
虽然他并不讨厌血，但在这种满是花香的环境里，血这种东西好像确实不太让人喜欢。
虞时玖最终决定推着自己的火柴床往许寒那靠靠。
于是乎桌面上出现了这样一幅画面——虞时玖这边忙碌着推床，安洁何玲玲陈毅许寒四个人低头交谈着明天可能会发生的事，而万象之眼的那群玩家……他们在方有花的一再要求下，最终派了两个人去爬花盆。
是的，爬花盆。
等到安洁四人交谈怀疑他们还得在养母这个环境中待几天时，就看到万象之眼两个人高马大的男玩家攀着花盆凸起的纹路往前爬的背影。
许寒：“……他们在干什么？”
安洁、陈毅只是瞥了眼，并不在意万象之眼这群人想干什么：
“先休息，我们进来的时间类似于傍晚，养母又没给我们饭吃的意思，现在还是抓紧时间睡觉补充体力。”
这种没有太明显阵营纠纷的公会赛副本结算胜负的办法非常简单。
副本结束后由黎明游戏系统对两个公会间所有玩家的剧情点数进行统计——这种方法一开始看起来不太公平，毕竟万象之眼他们那边进来的玩家有7个人。
比「活着」公会多两位玩家。
但现在第一个玩家死了。
「活着」和「万象之眼」间的不公平以死亡这种不太推崇的方式被拉平了一点点。
方有花他们剩下的6个人到底有没有想法安洁他们5个人（虞时玖还在忙着推床）不知道，但死亡这种事总是令人不太高兴。
毕竟大家都是同类，第一位死亡的玩家死的甚至有点太过潦草迅速了。
“哦哦，那睡觉吧。”
许寒没有意见，作为辅助准备治疗伤员的他更觉得应该早点休息，结果他一转头，就看到虞时玖把自己的火柴床靠在他的火柴床旁边。
虞时玖抬头笑眯眯地望着他，温声道：
“寒哥，我那边有血，今晚靠着你睡好不好？”
许寒：“……”
许寒能说不好吗？
许寒不仅没说不好甚至热情相迎：“来来来，哎呀时玖你怎么一个人推床呢？多重啊！反正我刚才也没插进去几句话，你叫我一声一起推嘛！”
他喋喋不休地说话，安洁三人嘴角抽搐。
“身体怎么样？”
安洁看向何玲玲，认真道：
“如果哪里骨折了就让小寒治治，这两天我们估计都得和养母一起生活。”
“和养母一起生活只要听话就不会出事，小寒有足够的时间恢复。”
“……不用了。”
何玲玲摇了摇头，“没有骨折，就是肌肉估计被撞到——”
“哎呀！那更简单了！”
本来还忙碌和虞时玖聊天的许寒不知何时又凑了过来，一如既往的热情澎拜：
“别不好意思！肌肉酸痛胀痛就更容易解决了！我今晚睡一觉就好了！”
说着还不等何玲玲拒绝，一股熟悉的暖流顺着两人相握的手心蔓延至四肢百骸。
浑身被甩来甩去扔到火柴床上的疼痛瞬间消退。
“陈哥，”许寒的神色变得有些萎靡，但他还是强打起精神看向陈毅：“我也帮你治疗一下——”
“我就不用了。”
陈毅担忧地望着许寒发白的脸，摇头：
“我皮糙肉厚，浑身上下哪哪都不疼，小寒你还是赶紧去休息。”
他说的是真的，得益于自身激发的防护型天赋技能的肥肉，陈毅被甩来甩去的力道重量虽大，也就是声音听着吓人，本人实际上一丁点伤都没受到。
“真的吗？”
许寒还是有点不相信，往前走一步差点摔倒，被虞时玖眼疾手快扶住。
“寒哥，小心点。”
虞时玖担忧道：“治疗肌肉胀痛这种程度的伤寒哥你都会晕倒吗？”
实际只是站久了腿有点麻的许寒：“……”
他面色扭曲了下，“我没有，只是腿麻了——”
“没事的寒哥，你要是不能走我扶着你就好啦。”
虞时玖担忧的话继续传来，话中隐藏的好意让许寒一时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天呐！时玖对他竟然这么好吗？！那自己如果拒绝他岂不是看起来很伤他的心？！
安洁没参与几人的睡前闲聊，她静静望着那两位男玩家在方有花的指挥下爬上花盆，开始将被养母撕裂的女玩家小楠一点点埋进土里。
方有花注意到了她的目光，转过头对着安洁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
“入土为安。”
方有花解释道：“我们那边乡下都是这么想的，这里正好又有土，小楠的尸体能被就地掩埋也能好看些……”
“嗯。”
安洁对她入土为安这个想法并不在意，她只是看向女玩家小楠火柴床里血淋淋的人头，道：
“她的头不用入土为安吗？”
“……”方有花明显呆了几秒，随后道：“你说得对，小楠一定希望自己的身体能全须全尾的入土。”
“……”安洁奇怪地看了眼方有花的脸，确定对方真是这么想后心情复杂地收回目光。
和何玲玲说的差不多，方有花看起来脑子确实有点问题……
眼看方有花真去抱那位名叫小楠女玩家的脑袋，安洁罕见地沉默几秒后，转头回了自己的火柴床。
虞时玖等人叽叽咕咕地又聊了会儿后，由虞时玖扶着腿麻的许寒上了床躺下后，他才爬上自己火柴床，咕涌了下转头看着不远处抱着人头的方有花。
许寒也看到了，他打了个寒战，眼神复杂：
“你说方有花脑子真的没问题吗？”
哪有正常人会去抱一个死人的脑袋？
“有问题？”
虞时玖有些惊讶，“寒哥为什么说方姐的脑袋有问题？”
时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把随时随地叫姐的坏习惯改掉啊……
许寒脑子里闪过这句话，但他说的却是：
“抱尸体脑袋入土为安啊？这一般人干不出来吧？”
“这不奇怪啊？”
虞时玖疑惑地侧头看着他，认真道：
“如果是寒哥你或者玲玲姐安姐陈哥他们被Npc扯掉脑袋的，我也会把你们抢回来的。”
“……”
许寒呼吸一窒。
他惊愕又怔愣地看着虞时玖，四目相对间感受到对方眼底强烈的认真后，许寒瞬间恍惚了。
“……那个，时玖，首先，首先我确实得，确实得说声我很感动……真的很感动的那种……”
“但是吧……”许寒小声道：“你说这句话给我的感觉吧，有点奇怪……”
“奇怪？”
虞时玖歪头在身下的枕头上蹭了蹭：“又怎么奇怪了呀？”
许寒觉得自己好像欺骗小孩的感情一下一样，默然几秒后道：
“我认真想了想后，发现也不是那么奇怪了。”
“？”
虞时玖觉得自己好像被耍了。
他气鼓鼓地想问许寒为什么时，就看到对方直接闭上眼，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呼噜声。
“……”
虞时玖一言难尽地看着装睡的许寒，忍住了蠢蠢欲动想要掏斧头的冲动。
不过现在确实很晚了。
虞时玖打了个哈欠，看到方有花用被子将女玩家小楠的人头包着往花盆里扔……
“？？？”
虞时玖睡意顿消，看着背对着自己抹眼泪的方有花，缓缓瞪大双眼。
不是……这是什么新型的，友好玩家示好方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