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周南不紧不慢地走在街上，往车站方向走去。
话都说出去了，不回趟家肯定不行，刚好回去看看妈妈，顺便和她商量一下买车的事。
他做这件事是为了雪莹，也是为了自己。
只要是谎话，就有被戳穿的一天。车行就那么大，彼此之间都熟识， 要不了几天就会传开，根本瞒不了姨爹多久。
王周南知道被姨爹发现的后果，他决不能容忍自己骗他，更不能容忍姨妈之外的女人坐他的车。
到时候姨爹一定会让他走人的。
就算预见了结果，这件事他还是要做，也必须得做，否则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冬天的寒气笼罩着整个柳树村，桥头虽然没有先前热闹，但总有人把手塞进袖筒里，也要在这儿站站，有的没的说两句，或者听别人叨叨两句。
王周南的打扮成功得引起了大家的侧目，大家对他的关注，不亚于看冯雪莹的目光。
他把头压得很低，僵硬地走着，只要没人叫他，就能快速通过人群。
可偏偏人群中传出了叫他的声音，“这不是王周南吗？”
“怎么穿的跟个娘们一样。”
他不得不停下脚步，往上扯着嘴角看大家，算是打招呼了。
正经人家看他们的时候，他们一个个反而闭了嘴，也冲他笑笑。
终于走过了桥头，王周南快步走向家里。
他顶着一身寒气进了家门，嘻嘻嘻地抱着炉子烤火。
耿秀英赶忙用火棍把火捣开，火苗很快蹿起来了。她又给王周南倒了一杯热水，让他一边喝一边端着暖暖手。
她才搬了个凳子坐在他旁边，“你怎么回来了，有啥事吗？”
“没有，这两天没货，我就回家待一天。”
“哦，平时没见你回来过，还以为有啥事呢。”耿秀英唠叨着。
“妈，你说我自己买个车怎么样？”王周南试探地问。
“嗷哟，那可买不起，咱家哪有那么多钱？”她说着突然严肃起来，“怎么好好的说要买车，你是不是出啥事了？”
“是你啥地方没做好，姨爹不要你了？”她满脸紧张，“还是其他的？你告诉我，我去找他们求个情，开车是个好行当，可不能轻易丢掉呀！”
她一连串的问题让王周南插不上话，但他看到妈妈为他操心，心里就挺不是滋味的。
“妈，你放心吧，啥事都没有。”王周南安慰道。
“真没事？”耿秀英盯着他看。
“真的。”王周南解释道，“我是想给别人开车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如果自己有辆车，挣得比现在多多了。”
耿秀英松了口气，只要没出啥事就好，“你不要只看到贼吃肉，看不到贼挨打。”
“我知道咱家拿不出那么多钱来，现在很多人都贷款买车，一两年就能把车钱挣出来，后面就是纯挣的。”
耿秀英听了连连摆手，“哟，那可不行，贷款买车，万一还不上咋办呢？”
看着妈妈的样子，显然是被他疯狂的想法惊着了。
别说妈妈不同意了，就连他自己此刻都是懵的。如果不是曾经听冯雪莹提起过，他也绝对不敢想的。
“妈，你放心，有我在，怎么可能还不上呢？”
耿秀英一时有点语塞，儿子很能干，她打心眼里欢喜。可贷款不是小事，村里没人去贷款，即使贷也就是个千儿八百的，庄稼一下来就还上了。
“可，可那么多钱呀！”耿秀英心里惆怅，却不知道怎么说服儿子。
王周南知道妈妈把家交给他，他就成了这个家的脊梁。这两年妈妈明显软了，没有之前那么果断了，她胆小怕事，也不敢拿主意了。
他坚定地看着耿秀英，“妈，相信我，我一定可以的。”
“这么大的事情，还是找你姨爹商量一下吧。我这心里始终不踏实，贷款哪有那么容易啊？”
“好，等这趟回来，我就找姨爹商量。”王周南顺从地说。
耿秀英不放心地看着他，还是点了下头。
儿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她开始张罗吃的，把家里能拿出来的好东西都拿出来了。
王周南看着妈妈忙里忙外，拿出的很多的吃的，其中的桃酥和月饼，都是他上一趟回来时买的，她竟还没打开过。
他几次都想开口问问冯家的事，终究还是不忍心，就捎带着问了一句，“妈，最近村里有啥新鲜事没有？”
“你还别说，我正想给你说呢，这村里的新闻都姓冯，新鲜事也只有他们家有。”
看来歪打正着了，他没直接问，妈妈却要倒出来了。
“冯家啥事？”王周南故意问。
“冯家要找了个上门女婿，给冯雪莹找的。”耿秀英一边和面，一边说，“当然这不是丢人的事，相反是个好事，冯雪莹能嫁出去，她爹妈也能放下心来了。”
这是啥好事情？
王周南心里想着问道：“这事定下了吗？”
“大差不差吧，大家都在传。”
他叹了口气，再没言语。
就是他的这声叹息，让耿秀英听到了，“怎么，有心事？”
耿秀英年轻时，为了拉扯孩子们，除了让他们吃饱之外，其他的根本顾不上，把他俩养的格外粗糙。
现在她没有生活压力了，人也舒展了很多，有更多时间关注两个孩子，也愿意在孩子们身上多花点精力，总觉得过去那些年错过了很多。
“没，没有啊。”王周南没想到粗线条的妈妈，会注意到自己细微的变化，“我，我就是有点饿了，想吃你做的饭了。”
“这就好了。”耿秀英脸上挂着笑，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这大概是每个妈妈都爱听的话。
耿秀英早早守了寡，她感觉对两个孩子都有亏欠，而具体又不相同。
王周南被迫长大，尤其在弟弟身上，他承担起了父亲的责任，小小年纪就受了很多苦，耿秀英想对他多些补偿，什么方面的都好。
而王周北当初年幼，父亲在他心中没有啥印象。耿秀英开始对他是无条件的溺爱，总觉得他可怜。后来又过分严苛，害怕他不学好。
母子俩都没说话，沉默却被一阵敲门声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