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院长见这小姑娘眼神清澈又伶俐，勉强压了压嘴角，转头看向自己的桌案，从上边拿出一页写满字的纸。
“你看看，这纸上的字，你认得多少？”
方南枝双手接下来，大概看了一眼：“这些字哥哥都告诉过我，我都认识。”
郑院长更有兴味了：“哦？那你看看能背下来多少，背给我听听。”
小姑娘拿着纸，这一次是从头到尾仔细看，最还在无声的念叨，郑院长偶尔看到她视线飘向纸张外，确实是在默背。
过了两三遍，她把手里的纸举起，递过去：“我背好了。”
这就背好了？
“可是你不给我讲讲吗？我不知道这说的是什么意思。”
秦彦险些没忍住，在后边抿了抿嘴角。
郑院长也笑了：“今日先不给你讲，你先背给我听。”
方南枝有点疑惑，但还是点点头：“好。”
“博爱之谓仁，行而宜之之谓义……”
郑院长没想到，眼前这小姑娘，不但真像她哥哥说的，看两遍就背了下来，而且非常通顺，不需要旁人提醒。
这可真是让他又欣喜又遗憾，一日收了两个好学生，可惜一个行走不便，一个是女娃。
不过想想也就罢了，天下之事哪能样样圆满，相比于一无是处，人生而能有一样大才，已经实属难得。
他身为书院院长，应该为这样的孩子没有被埋没高兴才是。
背完书，郑院长又问小丫头如今都读了什么书。
无非就是千字文和百家姓一类，他听了便摇头：“这书都是启蒙的孩子学的，我们书院的孩子，都得学完再来。”
方铜一听，有点急了，既然他闺女有希望也能在这么好的松鹤书院读书，错过这个岂不是可惜？
等日后开了蒙再来，到时候又不一定生出什么变故。
他挤眉弄眼的，朝她闺女使了个眼色。
方南枝一下子就懂了，她挠挠头，琢磨了一番，主要这位院长是读书人，她也没办法像对爹爹哥哥还有其他叔叔那样撒娇。
“院长爷爷，您就收下我吧，我可以跟大家一样学，中间差的，我让哥哥给我补上，我学的很快的。”
小姑娘说话脆生生的，口齿清楚，态度也好，郑院长看着也喜欢，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他沉吟片刻，轻轻拍了下腿。
“这样吧，你哥哥也有自己的课业，你……就先跟着我学一段时日，再进学堂！”
这可真是双喜临门，方铜高兴坏了，赶紧伸手摸闺女的后背：“快，磕头拜师！”
他不懂读书，但懂这人和人的关系，这可不是书院收学生，这是人家举人院长要收他闺女！
这一磕头，那就算是拜入门墙了！
方南枝跟她爹一向配合得好，她爹一出声，她一下子就跪下了，动作麻利的磕了个头。
方铜还在后边连连说：“郑院长，这两个孩子的拜师礼，之后我会一道送上！”
郑院长看着他们，欲言又止。
他确实有惜才之心，不过这拜师，他其实是没想好的，只不过觉得这丫头聪慧机灵。
可此时，见小姑娘眼中欣喜，笑嘻嘻的看着大家，他心中暗叹。
算了，大抵注定要有这一场缘分！
“好，不急，他们读书要用的东西，书院这边都有，要是到时候想添置，有疑惑，随时都可以来问。”
今日的事算是暂时告一段落，离开书院的时候，方铜觉得走路都有点飘了。
“没想到啊，我儿子闺女竟然都能在松鹤书院读书了，哈哈！”
连他这些日子做买卖赚银子，都没觉得如此意气风发过，简直笑得停不下来。
秦彦心中也很激动，只是他性子内敛，旁人此时只能看到他脸上的笑意。
方南枝就完全放开了，小丫头蹦蹦跳跳的，她虽然跟哥哥学字的时候喜欢撒娇偷懒，但她不讨厌读书，更不用说还是跟哥哥在同一个地方读书。
她年纪再小，也知道书院这可不是谁都能来的地方！
“走走，咱们今日先去把拜师礼买了，都是好放的东西！”
方铜原本还担心，这东西别再缺个一两样，找附近的摊子打听了一下，没想到人家一下就看出来了。
“你们是要送书院先生的吧？”
他们这才知道，县里这几家大书院，时不时的就有人要准备拜师礼，这都是规矩定下的东西，县城自然不会没得卖。
摊主给他们指路，到店里去买好，人家不但能正好卖上一份，还包起来都放在一个篮子里，上边盖着红布，直接一步到位，置办齐全。
秦彦的自己抱着放在腿上，方铜拎着他闺女的，一家人往城门口走。
而他们在书院的时候，铁柱也去了春和茶楼，这就是他要办的事儿，打听消息。
他进到茶楼，找个离柜台近的位置坐下，转头一看，在别的桌上就看到了糖炒栗子。
“小二，来壶茶，还有，那桌客人吃的是啥？”
小二笑眯眯的：“客人，那是咱们茶楼新到的吃食，糖炒栗子，您来一份？”
铁柱方才给了他铜板，就是让他来当客人的，自然是点了一壶茶水，一碟栗子。
等栗子上来，铁柱尝了尝，觉得确实是一个东西，但味道上有点不一样感觉没有他们做的香，吃起来有点干有点硬。
他抓了几个栗子，晃悠悠的走到柜台边，里头正在打算盘的掌柜瞧了他一眼。
“客人，有事吗？”
铁柱晃晃手里的糖炒栗子：“掌柜的，我吃着这个东西挺好，听说最近在县城，挺多人都在吃啊？”
掌柜的神色警惕起来，以为这是个同行，可上下打量，又觉得此人不像。
铁柱赶紧摆手：“掌柜的，我不是开馆子的，我是货郎，以前我在别的地方也没见过这种吃食，想着弄一点，到别的地方去卖，能不能给介绍点门路？赚银子我分你一些！”
铁柱面相憨厚，却不是个老实人，当混子多年，自然撒谎不打草稿。
他这说法也说得通，货郎不就是干这个的，倒腾东西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