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并非食物香气的、略带化学实验品的微妙气味。
操作台上，各式各样的精密仪器——真空封装机、恒温水浴锅、液氮罐、离心机——取代了往常的锅碗瓢盆，显得格外冷峻。
霄云正眉头紧锁，盯着手中一个玻璃容器里那团不成形的、介于胶状与液体之间的粉色物质。
这已经是他今天第十七次尝试制作那道传说中的“分子芒果胶囊”了。
按照理论，新鲜的芒果汁应该在某种藻胶酸盐和钙盐溶液的神奇作用下，形成一颗颗如同鱼子酱般、入口即爆的芒果风味小球。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他得到的要么是一滩浑水，要么就是眼前这种黏糊糊的、毫无美感可言的“失败品”。
“夫君，这都折腾一整天了，眼看天都要黑了，要不……就算了吧？”长乐端着一杯温水，轻轻放在操作台远离仪器的一角，语气温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心疼。
她看着霄云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以及那双平日里神采飞扬如今却布满血丝的眼睛，忍不住再次劝道。
霄云头也没抬，目光依旧死死锁在失败品上，语气带着一股执拗：“不行！我就不信了！辣条那种复杂的复合调味和工艺我都能从无到有复刻出来，这个看似简单的‘科学烹饪’能难倒我？”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给自己打气，又像是跟那团粉色物质赌气，“再来一次！一定是钙盐溶液的浓度或者浸泡时间没掌握好。”
他又一次严格按照记忆中的配方，称量、混合、静置、滴落……每一个步骤都小心翼翼，如同进行一场精密的化学实验。
然而，当他用精致的勺子，屏住呼吸从凝固液中舀起一勺“成品”时，那所谓的“胶囊”依旧软塌塌的，毫无球形该有的张力，放入口中，预期的爆裂感没有出现，只有一股沉闷的芒果味弥漫开来，口感诡异。
“唉——”一声长长的、充满了挫败感的叹息终于从霄云喉间溢出。
他放下工具，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最后一丝倔强也被消耗殆尽。“实在没办法了，我问问王师傅。”他嘟囔着，掏出了手机。
电话拨了出去，听筒里传来漫长的“嘟——嘟——”声，每一声都像是在敲打着他本已脆弱的神经。
响了七八声，直到自动挂断，也无人接听。
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似乎也沉没了。
霄云颓然地放下手机，整个人像被抽走了力气。他沉默地开始收拾一片狼藉的操作台，背影在夕阳的余晖下拉得老长，透着一股浓浓的失落感。
这股失落，并非仅仅源于一次料理的失败，更源于一种对“未知领域”掌控力不足的无力。
曾几何时，无论是复原失传小吃，还是创新方便食品，他几乎无往不利，那种攻克难关的成就感是他自信的重要来源。可这个“分子料理”，却像一堵看不见的墙，结结实实地让他碰了壁。
“噗嗤……”
轻微的、刻意压抑的笑声从客厅方向传来。
霄云转过头，只见长乐和顾倾城正并肩坐在沙发上。
顾倾城用手紧紧捂着嘴，但弯成月牙的眼睛和不断耸动的肩膀出卖了她。长乐倒是没捂嘴，但脸上那明媚的笑容里，促狭之意明显多过安慰。
“喂！你们还笑！”霄云没好气地走过去，一屁股瘫坐在她们对面的单人沙发上，身体深深陷入柔软的垫子里，“我这都快郁闷死了，你们的安慰简直是杀人诛心啊。”
顾倾城终于忍不住，放开手，银铃般的笑声流淌出来：“哎呀，夫君，对不住对不住。主要是看你平时无所不能的样子，突然被一团‘果冻’难住，这反差……实在是太可爱了。”
她边说边凑近一些，拿起一个抱枕抱在怀里，笑意盈盈，“好啦，不笑了，真的不笑了。做不好没关系嘛，你想吃，我们出去吃就好了，听说城里新开了一家分子料理馆，评价还不错哦。”
“出去吃就算了，”霄云摆了摆手，语气有些恹恹的，“我也不是非要吃那个不可。就是觉得这东西新奇，过程好玩，像变魔术一样，明达、城阳她们那几个小丫头肯定喜欢。”
顾倾城挑了挑眉，故意逗他：“那可不一定吧？咱们家那几位公主，嘴巴可是刁得很呢。你这‘未完成版’的魔术，怕是糊弄不了她们。”
“她们你们还不清楚吗？”霄云提到女儿们，脸上总算有了点光彩，“标准的小吃货，只要是新奇有趣的，哪次不是捧场王？唉，就是这下没法给她们惊喜了。”
就在这时，霄云放在茶几上的手机适时地响了起来，屏幕上跳动着“何老师”的名字。这通电话像是一根及时的救命稻草，将他从分子料理失败的泥沼和妻妾们“无情”的嘲笑中暂时解救了出来。
“喂，何老师，您好。”霄云调整了一下情绪，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何老师一如既往温和又富有磁性的声音：“霄云啊，没打扰你吧？最近忙不忙？”
“不忙不忙，闲得很。”霄云实话实说，他现在的主要身份就是“家庭奶爸”，外加偶尔折腾点美食，“何老师您找我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何老师切入正题，“我们番茄台呢，正在自主筹备一档新的真人秀节目。
常驻嘉宾的位置，台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觉得你的气质和观众缘非常适合。不过这次打电话，除了邀请你，还想问问你有没有兴趣参与投资？”
“投资？”霄云有些意外，身体不自觉地坐直了一些。旁边的长乐和顾倾城也收敛了笑容，投来关注的目光。
“是啊，”何老师解释道，“这是我们台自己的项目，选址在一个风景非常不错的小山村里，那里建了几栋很有特色的别墅。
节目模式还在细化，但大方向是生活体验类。现在正在遴选赞助商。我们讨论的时候，就想到你的‘云鱼间’公司了，产品涵盖农产品、加工食品，跟我们这档倡导自然、田园生活的节目调性非常契合。找别人，不如先问问你这位老朋友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