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师一徒，对视一眼；
金禾真人先手而攻，灰黑气浪席卷，所过之处皆带上了一层淡淡的死气；
东乐面上闪过一丝惊讶，而后迅速转为了然。
迈步一动，化作一道金光躲开，掌心十几道小雷符化作霹雳轰出，却被金禾真人体表的灵光护盾挡了下来，护盾表面，银白电蛇纵横。
“再来。”金禾真人将灵光护盾化作一柄法剑，双腿一蹬，如离弦之箭飞射而出；
猛烈的攻势如同狂风暴雨，俨然一副把东乐完全压制的模样，只要再多使出一点点力就能取得胜利；
然而每当金禾真人多使出一分力量，东乐的气息也会跟着壮大一分；当金禾真人收回一分力量，东乐的气息也跟着衰弱一分。
始终维持岌岌可危，却又屹立不倒的状态。
金禾真人哪还看不出东乐故意如此。
一次交手结束后，忽然停下攻势，满脸扫兴：“不打了，你修为高了，根本就是在哄着为师。”
“哪能啊，分明是师父宝刀未老，弟子全程没有找到出手的时机。”东乐睁眼说瞎话的为自己叫屈。
金禾真人额头上冒出一个井字，青筋暴跳：“你小子再说浑话，为师就能没你这个弟子。”
东乐讪讪一笑，指了指一旁观战的计奚：“这不是师父你不打招呼就动手，师妹还在旁边看着的吗？弟子总得给您老留点面子。”
金禾真人有不同的看法：“你修为能超过为师，就是给我最大的面子。弟子若是一直不如老师，岂不证明一代不如一代。
相反，你若尽快超过我，我反倒替你小子高兴。”
东乐嘴角挂着笑，并不言语。
计奚此时插了进来，转移了两人的注意力：“师兄，过来看看，师父给咱们带礼物了。”
“礼物？”东乐看了眼还搁那儿生闷气的金禾真人，笑呵呵的接过计奚递过来的蚌。
很快看出了丰珠的底细：“一只修为不到一百年的蚌精，伤的有点重，不过还没死。”
“师父，您是打算用这蚌精炼丹还是做菜。”
计奚闻言，立刻阻止：“师兄，不能那么干的，刚刚带师父游览的时候，黑白玉符测出了蚌精身上有清光。”
东乐表情险些没崩住：“它？！”
计奚重重点头：“嗯。”
东乐：“……”
“既然如此，那就救一下吧。”东乐手指舞动，在半空挥出一道灵符，加快蚌精的恢复，然后又取出一颗丹药，用法力化开后灌入蚌精体内。
金禾真人从旁边走了过来，看着东乐的动作，有些奇怪：“我还以为你不会在意这些？”
研究真灵，拿真灵作为炼器、制符材料；建立大规模养殖场，流水线屠杀牲畜和虫类；搞克隆实验和催熟法术，利用胚胎凝聚真灵。
一桩桩一件件，哪怕都没有用在人身上，也已经足够离经叛道。
毕竟，元周界有轮回机制，真灵可以转世轮回。
今生是人，保不齐下一世就变成了路旁的猫猫狗狗，又或者别的什么东西。
因此哪怕是对动物的大规模宰杀，也容易招来反对；更遑论东乐不止杀，他还禁锢真灵。
如果是在一些古代时期，东乐的行为被列为魔修也是正常。
他居然还会在意一个人身上有没有清光；
“在意还是在意的，只不过大多时候没有多少选择。”东乐一边给蚌精调理伤势，一边解释：“比如元周界各地的普通百姓，还有那些飞禽走兽，他们没办法辟谷，想活下去就得吃肉吃粮。”
“杀死其他物种，才能为自己争取活下去的资格。”
“修士稍好一些，可以辟谷，吐纳灵机便可以维持生存，看似可以在吃肉吃粮外，多一些选择。
可只是辟谷还远远不够，植物不需要吃饭，只要扎根在地上就可以吸收养分，但植物之间也有竞争，同时还要面对人的威胁，面对各种天灾的威胁。”
“只有不断提升修为，等到修为达到足以应对一切，可以对一切看不过眼的规则说不的时候，才是真正改变一切的时候。”
“在那之前，只能接受，抓住机会提升修为。如果有余力的话，就选择其中相对温和一些的路子。”
“弟子目前可没有那么多余力关注一群无法沟通动物的身心健康。如果它们能觉醒宿慧，能表达出清晰的信息，我当然可以把他们当成人来对待。”
金禾真人对此不置可否。
计奚想了想，嘴里不合时宜的蹦出来一句话：“师兄你刚刚不还打算用大蚌炼丹、做菜吗？”
东乐神情一僵，面无表情的转向拆台的计奚：“随口说说而已。”
谈话的间隙，丹药的药力已经在丰珠体内化开，配合符箓的作用，她的伤势迅速恢复，重新恢复成人形。
猛地睁开眼睛，一个大跳飞出很远，提起法力警戒周围，直到这时他才注意到那些猎妖人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三个身影。
其中两个看着年岁不大，最后一个则是先前路上遇到的老道士。
丰珠立刻脑补了一番来龙去脉，满是感激的对金禾真人一拜：“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不必了，我只是把你带到这里来了，真正救你的，是我大弟子。”金禾真人指了指一旁的东乐。
丰珠从善如流，对东乐一拜：“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东乐摆了摆手：“免了，回答我几个问题就好。”
“既有救命之恩，公子但说无妨。”
“你叫什么名字，哪儿的人，功法是怎么得来的，觉醒宿慧？还是有奇遇？”
丰珠犹豫了一下，如实答道：“公子称我丰珠，或者珠娘即可，黍朝粱郡丰家庄人士，乃丰家庄先祖。死后转世成蚌，侥幸出生在一个河底洞府中，后来觉醒宿慧，从洞府里找到了丹药和功法。”
“公子若是对河底的洞府感兴趣，我可以为公子引路。”
东乐手掌虚抬，制止道：“那倒不必，只是好奇你的修为从哪来，如果你是古修士复苏的话，顺便再问问其他事。”
丰珠有些意外东乐如此轻易的相信他的话，点了点头：“明白。”
“下一个问题，你之后还要回丰家庄吗？”
丰珠一顿。
如果可以，她当然希望回去，那毕竟是她的家，但她在丰家庄以及周围的名声有点大，难保回去后不会有其他猎妖人盯上她，也难保庄里不会再有人背叛。
乱七八糟的念头同时涌现，脑子乱了好一会儿，丰珠深呼吸一口气，并没有直接回答东乐的问题：“公子，我能不能先问一下，这里是哪儿？”
“微茫山。”
“微茫山？”丰珠默念了一遍，感觉有些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心底不断念起；
某个瞬间，一幅画面突然闯入，她想起来在哪儿听过“微茫山”的名字了，不就是那些猎妖人口中，真灵老仙的洞府所在。
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
东乐正奇怪一个地名怎么给她吓成这样，耳旁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师兄，刚刚有些事没来得及跟你说。”
“什么事？”东乐同样传音；
“她身上的伤，跟山上的修士有些关系。”计奚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解释了一遍；
东乐听完后，心底多出了几分尴尬，虽然说他没有直接迫害过对方，但真要算起来，以真灵网络推动传法的幕后黑手，也免不了要承担责任。
不过面上却仍不动声色，开口解释了一句：“你的遭遇，我很抱歉；但真灵网络下的修士也分成好几派，并不是所有人都直接拿人和妖进行实验，至少我一般不那么干。”
丰珠一愣：“真灵网络？不是真灵老仙吗？”
东乐一头黑线，这又是哪来的称呼：“从来都只有真灵网络，没听说过真灵老仙。”
丰珠点了点头，也不知是信了没信。
搞得东乐也不好挽留她在这边工作：“丰珠姑娘，能不能问一下，你知道不知道那些猎妖人背后是哪个修士，又或者有没有他们身上的法器，只要能帮助辨别身份就可以。”
听出东乐要动手的意思，丰珠有些受宠若惊，是不是有些太热情了，又是帮忙治伤，又是出头讨要公道。
可仔细回想了一遍，丰珠尴尬的摇头：“那日家族叛徒引来外人，不由分说便直接动手，只能从他们的谈话中得到一些消息，其他的实在不知。”
东乐闻言，立刻把目光投到了金禾真人身上；
如果丰珠本人不清楚的话，唯一可能了解情况的，就只有把她带过来的金禾真人了。
金禾真人有心想让东乐别掺和那么多事，因果缠身到最后没有好下场，但想了想东乐已经干过的那些离经叛道的事。
收拾一两个更激进一些的修士，对他还真算不得什么，解下腰间的葫芦，扔给东乐“里面是那些猎妖人的真灵，还有一些附加了变形术的法器。”
“多谢师父。”从葫芦里倒出一件微缩版的法器，仔细观察了一下炼制的手法和痕迹，然后又从葫芦里抓住一个真灵进行搜魂。
很快便搞清楚了那些猎妖人背后的修士，化作一道金光，直冲天际：“我去去就回。”
金禾真人朝着东乐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有些奇怪的对计奚问了一句：“你师兄从哪儿学会的那么多手段？居然还会搜魂，有人教他？”
“真灵网络上有一些，师兄自己开发了一些，不过大部分都是山上的遗迹里得来。至于有没有人教，那您得自己问师兄了。”计奚老老实实的回答。
然后带着金禾真人以及丰珠，一起参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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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
东乐在微茫山山脚处的偏僻地点找到了一处洞府，强横的灵觉视洞府前的禁制为无物，轻而易举的渗入其中；
略显空旷的洞穴内，密密麻麻的明光符将周围映衬的宛如白昼；
洞穴深处，几十个被抓来的孩子被关在囚笼，眼窝凹陷，精神萎靡，算不上平整的地面被一片片黑褐色的血污覆盖大半；
模样苍老，身形佝偻的人影握着一杆白骨幡，轻轻晃动，有尖锐凄厉的哀嚎声响起；
笼子里的孩子顿时如遭重击，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佝偻人影随后小心翼翼的检查起每一个小孩的状况，把数据记录成册，发现其中有两个没了气息时，脸色铁青：“居然又死了两个，究竟哪里出错了。”
佝偻身影在原地来回踱步。
“难道还是刺激强度太高了，凡人小孩撑不到前世记忆复苏就死了。”想了想去，佝偻身影只能想出一个答案：“暂时只能等那些家伙把修士或者妖类送过来了。”
正在此时，一个略显阴沉的身影出现在洞府内；
佝偻老者顿时一惊，看清东乐的模样时，忽然转为惊喜：“天演道人！”
如果说微茫山上有谁对真灵研究的最深，那么天演道人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而且对方获得的研究成果有相当一部分都在真灵网络上公开。
佝偻老者也曾试图和天演道人搭上线，如果能得到他的帮助，攻克轮回造成的胎中之谜，指日可待；
奈何一直没有找到合适时机。
如今对方主动出现，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正兴奋的上前想要攀谈，却见东乐身上浮现一层淡淡的法相，强烈的危险感如同洪水一般袭来，还不及阻挡就被抓住，全身上下的骨头一阵嘎吱作响。
“不，不要，我可以把我的研究都给你，放……”
“不必了。”
东乐懒得跟他废话，直接打断，硬生生的扯出了他的真灵。
只听一声惨叫后，一缕略显黯淡的光芒被抽了出来，疯狂挣扎的想要逃出去，却又无能为力；
下一刻，一股力量如同尖刺般，刺入佝偻老者的真灵内，大量信息在东乐眼前闪过；
当看到对方因为寿命将近，为了破解轮回胎中之谜，而不择手段时，东乐的脸色有些不好看，继续深入下去，一个有些特别的区域呈现在他的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