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海级” 战列舰 “帝君号” 的御用船舱内,灯火柔和。
李患之身着一袭德玛拉样式的灰缎晚装,水亮的绸缎在暖光下泛着柔和的银辉,将她本就娇美的脸庞衬得愈发清丽动人,眉宇间褪去了朝堂的威仪,多了几分难得的温婉。
对面陪侍进餐的云破军,目光落在她身上,竟一时有些恍惚,险些失了仪态。
自卢斯大陆启程归国已逾十日,海上行程平稳无波。途中,内阁接连发来数份电文,详述近期发生的大事,其中一条关于神圣雄狮帝国皇帝奥斯曼已死,皇太子西奥莱纳继承皇位的消息让李患之微微蹙眉。
李患之刚低声吐出 “荒淫无道” 四字,抬眼看向随侍身侧的云破军,却见他神色不悦,眼底满是掩不住的焦躁。
她这才恍然 —— 自己近来忙于军务,素来少有与他独处的机会。好不容易脱离卢斯的繁杂,怎料在船上依旧整日埋首于电文奏报,竟是这般冷落了自己的爱侣。
“不看了!” 李患之故意将手中的电文往桌上一搁,眸底带着几分笑意望向云破军,轻声道,“今日乏了,且歇一日,这些闹人的东西先搁置着,明日再理会也不迟。”
“陛下,此刻已近未末时分,便是明日再看,也歇息不了多久。” 云破军瞥了她一眼,语气里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赌气。
自两人确定情分后,李患之便特许他在无人之时不必称 “陛下”,此刻这般生疏的称呼,怨怼之意再明显不过,李患之如何听不出来。
她轻笑一声,缓缓起身,移步至云破军身前,白皙的指尖轻轻划过他胸口的衣襟,语带娇软地安抚:“那便后天再看便是。这两日,我好好陪着你,可好?”
李患之才特意换上了这袭灰缎制成的德玛拉大陆贵族礼服 —— 银线绣缀勾勒出纤细腰线,顺滑的裙摆如月光流淌,衬得她本就清丽的容颜多了几分异大陆的风情。
她既想亲自尝尝这异域服饰的滋味,也盼着能让终日相伴的云破军换个新鲜。吩咐御厨备下几碟精致小菜,又取来珍藏的上等御酒,两人相对而坐,杯盏轻碰间满是温情。
感受到云破军眼底毫不掩饰的痴迷,李患之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垂首避开他的目光,声音软糯:“你…… 你别这样盯着我看,难道我脸上沾了什么东西?”
素来睥睨天下、气质傲人的女皇帝,此刻竟露出这般娇羞柔情,云破军只觉心头一热,呼吸都沉重了几分。他嘴角漾开宠溺的笑意,声音低沉而真挚:“你太美了,怎么看都看不够。”
“就会说些哄人的话。” 李患之抬眼望去,恰好对上他微红的脸颊,忍不住娇笑出声。自她穿越到这方世界,被巨人将灵魂附在帝女体内,一晃便是十几年。
这些年里,她早已彻底习惯了女儿身,此刻听着云破军的蜜语,也如寻常女子般心头甜丝丝,满是愉悦。
两人絮絮叨叨说着体己话,酒过三巡,忽觉船体微微摇晃。
起初只是轻颤,转瞬便成了剧烈的颠簸,连镇海级这般万吨巨舰,都像是被巨浪玩弄于股掌的玩具,起伏不定。酒盏里的酒液晃出杯沿,显然海面已是风浪大作。
云破军脸上的甜蜜笑意瞬间褪去,猛地站起身,手扶窗舷向外望去。
只见窗外早已是天翻地覆:狂风呼啸着席卷海面,巨浪如巍峨山岳般滔天而起,无边水气裹挟着咸腥扑面而来,狠狠拍打在船舷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船舱内的灯光被震得忽明忽暗,连脚下的船板都在微微震颤。
“不好,是暴风雨!” 云破军眉宇间凝起焦急,转身便要朝外走,“你待在这里别动,我去查看情况!”
“破军,小心些!” 李患之望着窗外骇人的景象,急声嘱咐。她虽早已将体内神力渡给云破军,让他拥有了非人的异能,可毕竟时日尚短,她实在不确定这份力量能否被他得心应手地运用。
更何况,海上风浪最是凶险无常。即便有通天本领,深陷茫茫大海也难脱困境。
更让她忧心的是,舰队中还载着十余万大军 —— 这些士兵可没有他们这般飞天遁地的能耐,若是船只被风暴摧翻,便是必死无疑。
这支部队是她耗费心血培养的新式劲旅,凝聚了她多年的期许,绝不能让他们在这茫茫大海中白白折损。
念及此,李患之心中的忧虑愈发浓重,目光紧紧锁在云破军离去的方向,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
“陛下!”秦镶玉一脸慌乱的闯进舱门“陛下,舰队遇到猛烈的暴风雨,我们必须找地方规避才行,幸好此处已距倭桑瀛不远,舰队导航员建议前往倭桑瀛港口暂避,以免出现不忍言之事!请陛下裁夺!”她单膝跪地,脸上一片焦灼,眼中神色紧张看向李患之。
“好,既如此,即刻向倭桑瀛港口方向航行,告诫各舰,务必保证安全,朕不想任何一艘战舰出现问题!”李患之站起身形,此刻已经恢复了帝王本色,虽处险境,语气之中也自带帝王威严。
“遵旨!”秦镶玉起身而去丝毫不敢怠慢。
舰队整整耗时两个时辰,才从暴风雨区域脱离出来,太阳早已经淹没在西边的海平线下,幽暗的海面伴着清冷海风,刮过满是水迹的舰队,让钢铁的舰体凝出一道道晶莹的冰凌,煞是好看。
“陛下!前面不远便是倭桑瀛最大岛屿弯岛东南部港口——虎尾港。”秦镶玉拿着航海图,白皙的手指指向舷窗之外的远方,那里隐约可以看到点点的灯火闪动,应该是海上灯塔的指引火光。
“好,发电报给倭桑瀛管委会,朕既然跑来避风雨,也不能连个招呼都不打,告诉他们,朕顺便过来看看他们,也看看倭桑瀛现在情况如何!”李患之面带笑意,对秦镶玉娇声言道。
“臣遵旨!”秦镶玉躬身施礼,急忙按照李患之的旨意行事。皇帝所率舰队夜遭风雨,被迫转至倭桑瀛港口停靠,自然不能悄无声息,通知倭桑瀛当地管辖机构是理所当然,也好让倭桑瀛管委会有个准备,不然如何迎接皇帝?
此时帝君号指挥舱内,段雄威、云破军、许俦几大侍卫都是脸色紧绷,显然还没有从刚才的险境中回过神来,他们虽然都已经身具异能,不再是常人,不过满舰官兵人数不少,劫后余生,也是让人心悸不已。
好在运气极佳,这般大的暴风雨,舰队各舰均是安然无恙,除了补给舰和两艘运兵舰出了一些小的故障,其余均无大碍,众人才算松了一口气。
天明帝国驻倭桑瀛管委会主席关震樊,接到秦镶玉发来的紧急电文,得知女皇李患之驾临,顿时心头巨震,连忙传令召集管委会全体成员,火速筹备接驾事宜。
按帝国规制,女皇巡幸乃是一等一的礼仪盛典,本该由掌管礼仪的部门提前数月对接,敲定御驾抵达的日期、流程,再由地方官员备齐车驾、仪仗、礼乐等全套规制之物,方可从容迎驾。
可此次竟是临时急报,毫无半分预兆,管委会众人猝不及防,一时间手忙脚乱,竟不知从何处着手。
就在众人焦灼忙碌、手足无措之际,李患之的后续电文接踵而至。电文中言明,天色已暗且事发仓促,不必拘泥于繁文缛节,无需准备仪仗等物,待次日再行接驾即可。
这道谕旨恰似及时雨,瞬间解了关震樊等人的燃眉之急,众人悬着的心终于落地,神色也舒缓了不少。
他们不敢耽搁,一面连夜细化次日接驾的各项流程,一面加急传令倭子国大名,命其于第二日在瀛都正门外整肃待命,恭迎女皇驾临。
诸事繁杂,众人忙到夜半时分才总算妥当,索性不再返回各自官邸,便都留在关震樊的府邸暂住,约定次日一早一同赶赴虎尾港接驾。
翌日拂晓,天边刚泛起鱼肚白,关震樊便率领管委会全体官员,早早赶赴虎尾港等候。
这虎尾港原是虎尾番的最大军港,自倭桑瀛归属于天明帝国后,虎尾番的大城改建为瀛都,此港也随之翻建扩容,如今已是倭桑瀛规模最大的军民两用港口,泊位充足,恰好能容纳李患之所率的大型舰队。
不多时,御舰缓缓靠岸,关震樊等人连忙上前,对着登岸的李患之行三叩九拜的君臣大礼。礼毕后,众人便躬身引领女皇往瀛都方向而去。
瀛都与虎尾港相距不过十余里路程,即便大队人马缓步前行,一个多时辰也足以抵达。
李患之早有安排,传旨命诸位将领率大军留守虎尾港驻防,严密戒备;自己则只带段雄威、秦镶玉、许俦、云破军、唐英婉、萧妙贞几位心腹近侍,以及一千名精锐禁卫羽林军同行,随关震樊等人一同前往瀛都。
銮驾行至瀛都南门外,只见倭桑瀛的官员们身着本族传统贵族服饰,密密麻麻伏跪满地。待李患之步下车驾,众人齐齐叩首,声震寰宇:“恭请陛下圣安!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患之的目光缓缓扫过阶下人群,为首的大名并非当年册封的足利盛,而是个约莫七八岁的幼童。
他显然被这阵仗吓得不轻,匍匐在地,稚嫩的身躯止不住微微颤抖。而幼童身后左侧,一人伏跪的姿态虽与旁人无异,却隐隐透着不同寻常的威仪,地位显然在众官之上。
李患之缓步上前,声音清润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是毛利元庆吧?起身回话。”
毛利元庆万万没料到女皇会径直点自己的名,身体猛地一颤,低声应道:“遵旨!” 随后战战兢兢起身,垂首侍立,不敢有半分逾矩。
“抬起头来。” 李患之再次开口。
毛利元庆不敢违抗,缓缓抬眸,迎上李患之审视的目光。
李患之细细打量着他:三十二三的年纪,面容清俊,眼神沉静如水;
黑色高冠衬得身姿挺拔,一袭黑色织锦袍服暗纹雅致,宽袖垂落间尽显规整,手中木笏端正,下裳隐露的纹样亦精致考究。
每一处细节都透着倭桑瀛贵族的端庄威仪,周身萦绕着沉稳内敛的贵胄之气。
“恩。” 李患之微微颔首,又瞥了眼仍俯首颤抖的幼童大名,才对众人说道:“都起来吧。”
“谢陛下!” 众官员这才敢缓缓起身,一个个束手而立,大气都不敢喘。
此时,关震樊从后方上前,立于李患之身侧低声道:“陛下,此地非叙话之所,恳请移驾大名宫,接受百官朝觐。”
“好,进城吧。” 李患之面露浅淡笑意,不再理会倭桑瀛众官,在关震樊的引导下踏入瀛都城,往大名宫方向而去。
这幼童大名名为足利秀满,正是当年李患之所册封的首任大名足利盛的孙子。倭桑瀛这些年的权力更迭,李患之早从关震樊的定期奏报中了然于心 ——
足利盛在位仅两年,便因年老多病辞世,其子足利昭和承袭大名之位。
这位足利昭和颇有谋略,能屈能伸,既遵行天明帝国摄政管委会的各项军政指令,又暗中派遣商团与德玛拉大陆通商:一则借此提升国力,二则试图在国际上站稳脚跟,甚至想脱离帝国监控,组建专属的地缘联盟以增强话语权。
这般行径显然违背了帝国设立倭子国的初衷,很快便遭到管委会的严厉警告与惩处,通商所得财富被尽数收缴。足利昭和忧愤交加,日渐染病,在位三年便病逝了。
弥留之际,足利昭和本想将大名之位传给弟弟足利昭义,怎奈足利昭义性格软弱平和,不喜争斗,婉拒了传位。
无奈之下,足利昭和只得将爵位传给当时年仅六岁的儿子足利秀满,并任命太政大臣毛利元丰为辅政大臣,全权主持政务,待足利秀满成年后再归还权柄。
可毛利元丰掌权后,便开始积极拉拢各方势力,任用弟弟毛利元义、毛利元庆为将领,不断巩固家族权威,逐渐掌控了倭子国的军政大权。不久后毛利元丰染病不起,将权力移交弟弟毛利元义,随后病逝。
毛利元义继任辅政大臣后,行事愈发强势,大肆攫取权势,最终在众官支持下改 “辅政大臣” 为 “关白”,集军政大权于一身,彻底架空了幼主足利秀满。
然天有不测,毛利元义在一次外出狩猎时被野兽所伤,不治身亡,其弟毛利元庆便顺理成章继承了关白之位。
这毛利元庆胆大心细,果决而深思,实属难得的政治人才。他上位后,迎娶了右大臣德源康仁之女德源孝子,与德源家结成稳固的政治同盟,进一步夯实了统治地位,成为倭子国名副其实的实际统治者。
虽倭子国的核心权力仍牢牢把控在帝国管委会手中,但毛利元庆这般步步为营、手腕老练的人物,终究让李患之不得不重点关注。此次亲赴倭桑瀛,她便是特意要亲眼见见这位传闻中的关白,探探他的虚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