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打宗地底最深处的地牢里,腐锈的锁链突然发出刺耳的铮鸣。
浑身布满陈旧鞭痕的老者猛然睁眼,凹陷的眼窝里,浑浊的瞳孔泛起奇异的光。
他枯瘦如柴的手指死死攥住牢房铁栏,囚服下若隐若现的武家火焰纹章微微发烫。
“难道......是他回来了吗?”
老者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喉结艰难地滚动着。
地牢顶部的灰尘簌簌落下,墙壁上干涸的水渍突然开始倒流,凝结成细小的水珠悬浮在空中。
老者腕间的镣铐迸发出点点火星,那些禁锢他多年的冰冷金属,此刻竟如同活物般扭曲震颤。
“……”
远处战场方向传来的混沌轰鸣越来越近,老者浑浊的目光穿透层层石壁,望向某个未知的方向。
“唉……”
他布满裂痕的嘴角微微上扬,似是欣慰,又似是恐惧,最终化作一声悠长叹息,消散在潮湿阴冷的地牢里。
——
打宗武家祠堂内,潮湿的青砖沁着寒意,四岁的武崧跪坐在蒲团上,膝头的粗布裤子早已被磨得发毛。
他双手紧攥着沉重的火判木剑,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剑尖在青石板上划出细碎的刻痕。
族老武罡的龙头拐杖重重砸在地面,震得他浑身一颤:
“武家子弟连基本招式都学不会,成何体统!”
“……”
武崧咬着嘴唇,眼眶泛起水雾。
连日来高强度的训练让他精疲力尽,祠堂外炽热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地面投下斑驳光影,远处孩童嬉戏的欢笑声随风飘来,像一把柔软的羽毛,撩拨着他渴望自由的心。
“今天就到这儿吧。”
父亲武严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
“?”
武崧猛地抬头,正对上父亲那双严厉却藏着些许心疼的眼睛。
母亲温柔的身影从门口探进来,手里端着刚出炉的桂花糕,甜香瞬间弥漫了整个祠堂:
“训练太累了,出去放松放松也好,但记得早点回来。”
“!”
武崧眼睛一亮,如获大赦般跳起来,接过桂花糕便朝门外跑去。
阳光洒在他稚嫩的脸庞上,暖融融的。
他光着脚丫踩过青石板,穿过挂满“肃杀”“刚正”匾额的长廊,一路朝着打宗边缘的荒废角落奔去。
那里鲜少有猫经过,是他发现的秘密基地。
“吱吱……”
杂草丛生的墙角下,几间破旧的茅屋在风中发出吱呀声。
武崧正舔着沾在指尖的糖霜,突然,墙根下的草垛传来微弱的“喵呜”声。
“啊!”
他好奇地扒开湿漉漉的稻草,一双琥珀色竖瞳在阴影里忽闪,吓得他一屁股跌坐在地,手中的桂花糕也摔了出去。
“这是……”
与他一般大小的灰毛小猫弓着背,浑身毛发凌乱打结,耳朵尖端长着细密的鳞片,三根分叉的尾巴如蝎尾般警惕地摆动。
“!”
更触目惊心的是,小猫后腿的伤口泛着诡异的紫色,周围的皮毛焦黑卷曲,还不断渗出带着黏液的血水。
“别……别跑!”
武崧看着小猫惊恐的眼神,忘记了害怕。
他慢慢解下腰间的汗巾,声音放得轻柔:
“我不会伤害你,我家有药!”
小猫却发出尖锐的嘶鸣,脊背的毛发炸起,伤口处诡异的紫色光晕若隐若现,空气中隐隐传来一股刺鼻的腥臭味——这是异猫特有的混沌反应。
“我、我也是四岁!”
武崧突然举起四根脏兮兮的手指,肉乎乎的小脸上满是急切,
“你看!我们一样大!我每天都要练好久的功,好累好累,你受伤了,一定也很难受对不对?”
小猫愣住了,颤抖的身体微微一顿,琥珀色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犹豫。
“你别怕……”
武崧趁机扯下衣袖布条,蘸着水洼里的清水,一点一点靠近:
“我叫武崧,你受伤了,让我帮你好不好?我不会像那些大人一样凶!我给你吃桂花糕,可甜了!”
说着,他捡起地上没沾灰的半块糕点,递到小猫面前。
“嘿嘿,今天我们去哪玩呀……”
“那还用说……”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其他孩童的笑闹声。
“!”
小猫浑身剧烈颤抖,转身想钻进草垛,却因伤口剧痛一个踉跄,瘫倒在地。
“呵……”
武崧眼疾手快,扑过去用汗巾裹住它瑟瑟发抖的身体:
“别怕!我家没人!我偷偷把你藏起来!”
“……”
怀里的小猫突然伸出细小的爪子,轻轻勾住他的衣领,温热的血渗进他的袖口,混着皮毛间潮湿的腐臭气息。
“以后叫你灰灰吧。”
武崧低声呢喃,小心翼翼地扶着灰灰往家走,每一步都走得又轻又慢。
“……”
他没注意到灰灰眼中一闪而过的哀伤——这只流浪异猫比谁都清楚,在打宗森严的规矩下,这份短暂的温暖,终将被无情碾碎。
……
武崧将灰灰藏进床底雕花木箱时,箱门缝隙漏进的月光照亮了小猫颤抖的鼻尖。
“你就安心待在这里就好了,相信我,这边不会有猫来的!”
灰灰抱膝蜷缩在角落,三根分叉的尾巴交叠成防御的姿态,琥珀色瞳孔映着武崧手中的桂花糕,却倔强地别过脸:
“打宗人都想杀我,你的甜糕里是不是掺了毒药?”
“怎么会!”
武崧急得涨红脸,掰下一小块塞进自己嘴里,
“你看!我先吃!”
他跪坐在冰凉的青砖上,小心翼翼捧起灰灰结痂的后腿,
“我知道你是异猫,可你伤口都化脓了......我偷偷看母亲给伤员换药,肯定能治好你!”
灰灰突然剧烈挣扎,鳞片划过武崧手腕,血珠渗了出来。
“你不怕疼?”
灰灰愣住了,声音里带着难以察觉的颤抖。
武崧反而笑了,从袖袋掏出布条:
“我们武家子弟这点伤算什么!你要是疼就咬我,像这样......”
他故意龇牙咧嘴地做凶狠状,逗得灰灰“噗嗤”笑出声,尾巴尖轻轻扫过他手背。
……
此后的日子,木箱成了秘密据点。
“那我也教你一点东西吧……”
灰灰用尾巴卷着炭笔在纸上涂鸦,画里的武崧举着巨大的火判威风凛凛;
武崧则把偷藏的点心摆成小宴席,煞有介事地举杯:
“敬我们的秘密王国!”
灰灰会突然压低声音,用尾巴缠住他手腕:
“你听,巡逻队脚步声变了,肯定是在找异猫......”
两猫便屏住呼吸挤在箱内,心跳声混着桂花糕的甜香。
……
某个雷雨夜,武崧抱着发抖的灰灰,听它说起流浪时被追打的往事。
“他们说我是混沌的怪物。”
灰灰把脸埋进他怀里,
“可你说我是朋友......”
武崧摸了摸它耳朵上的鳞片,郑重道:
“以后我保护你!等我练成火判,谁也别想欺负我们!”
“砰!”
窗外闪电照亮少年坚定的脸庞,却照不亮暗处逐渐逼近的危机——祠堂方向传来的铜锣声,正将这份温暖的秘密,推向破碎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