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铁读书 通过搜索各大小说站为您自动抓取各类小说的最快更新供您阅读!

却说杨炯等人跟着亓官遥转过几条街巷。此时华灯初上,秦淮河上的笙歌隐隐约约飘来,与街市的喧嚣交织成一片温柔富贵的背景。

行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便见前方一座府邸巍然耸立。

那府邸虽不及梁王府殿阁峥嵘,却自有一番气象。但见三间兽头大门,门前一对石狮子蹲踞左右,雄健威猛。门上悬着黑漆匾额,上书“敕造定远伯府”六个鎏金大字,在灯笼映照下泛着沉稳的光泽。

最奇的是,府门前并无寻常武将门第惯有的刀枪架、拴马桩,反在两侧植了数十竿翠竹,夜风过处,飒飒有声,平添几分清雅。

杨炯抬眼细看,只见围墙高耸,青砖到顶,墙头覆着黑瓦,檐角如翼舒展。透过门洞望去,内里亭台楼阁的轮廓隐约可见,却都是黛瓦粉墙,素净得很,不见朱漆彩绘。

他心下疑惑,便向亓官遥问道:“亓官兄,府上既是武将出身,怎的这般清雅含蓄?倒像是书香门第的做派。”

亓官遥正摇着那柄“观澜”扇,闻言笑道:“郑兄有所不知。家父这些年早就不问世事,府中一应事务,都是姐姐打理。自她掌家以来,心心念念要我读书上进,常说‘武荫不过三代,诗书方能传家’。你瞧……”

他用扇尖虚指那些翠竹,“这些竹子,还有府里那些梅兰菊桂,都是我姐姐亲手布置的。她说竹有节,梅有骨,正是君子之风。”

说着引众人入门。

但见门内一道青石甬路笔直通向深处,两侧皆是抄手游廊。廊下悬着一排素纱灯笼,灯光柔和,映得廊柱上镌刻的楹联清晰可见。

杨炯驻足细看,但见右边柱上刻着“忠厚传家久”,左边是“诗书继世长”,字迹清峻挺拔,竟是金陵大儒褚安遂的手笔。

郑邵跟在后面,左顾右盼,忽然“咦”了一声。

她快走几步,转到杨炯左侧站定,然后掐指念道:“卯酉冲,寅申刑……嗯,这府邸坐向倒是极好,子山午向,明堂开阔,只是……”

她歪着头想了想,“西南角似有缺憾,主女眷操心劳神。”

亓官遥听了,连连点头:“郑姑娘好眼力!可不是么,我姐姐这些年为了这个家,真是操碎了心。”

他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敬重,“她总说,咱们家是前朝降臣,虽然蒙圣上恩典赐了爵位,可根基终究不稳。唯有让我读书进学,将来在朝中谋个一官半职,方能真正立足。”

杨炯微微颔首,心中已是了然。

定远伯亓官长白当年献城之功,虽换来一世富贵,可这“降将”的身份,终究是悬在头顶的利剑。如今朝局变幻,金陵旧势力盘根错节,定远伯府夹在中间,确实如履薄冰。

“你姐姐用心良苦。”杨炯温言道,“只是亓官兄既不爱读书,何不从其他门路谋个前程?我观你言谈爽利,若是经营些实务,未必不能成事。”

亓官遥眼睛一亮,随即又黯淡下去:“郑兄说的是!不瞒你说,我对数算之道颇有兴趣,漕运账目、货殖盈亏,我看几眼便能理清头绪。去年姐姐让我试着打理家里一处绸缎庄,三个月便让盈利翻了一番。”

说到此处,他面上露出得意之色,可旋即又苦了脸,“可我姐姐却说,‘势不足以庇财,则财必散;力不足以守业,则业必倾’。她说如今咱们家看着风光,实则如履薄冰,若没有实实在在的功名傍身,再多的钱财也是祸根。所以死活不让我沾手生意,非要我埋头苦读。”

郑邵在一旁听得有趣,忽然插话道:“你说你数算厉害?那我考考你!”

她不待亓官遥答应,便连珠炮似的问道:“今有物不知其数,三三数之剩二,五五数之剩三,七七数之剩二,问物几何?”

这问题出自《算经》,乃是有名的“点兵”题。寻常书生若不通数术,一时半刻还真算不出来。

谁知亓官遥略一思忖,便脱口而出:“二十三。”

说罢又补充道,“三三数之剩二,可为八、十一、十四、十七、二十、二十三……五五数之剩三,可是八、十三、十八、二十三……七七数之剩二,正是九、十六、二十三,故此物为二十三。”

他答得流畅自然,竟似不费吹灰之力。

郑邵杏眼圆睁,不服气地又出一题:“今有田广十五步,从十六步,问为田几何?”

亓官遥几乎不假思索:“二百四十步。十五乘十六,得二百四十。”

“今有粟一斗,欲为粝米,问得几何?”郑邵再问。

“粝米率三十,得粝米六升。”亓官遥对答如流,还详细解释,“粟一斗十升,粝米之率三十,以十升乘三十,得三百,除以五十,正得六升。”

杨炯在旁听着,心中暗暗称奇。

这亓官遥看似纨绔,没想到在数算上竟有如此天赋。他想起方才亓官遥说的那番话,不禁暗自叹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定远伯府作为前梁旧臣,虽因献城之功得享富贵,可这“降将”身份在朝堂上终究是根刺。

如今朝局暗流汹涌,金陵遗老遗少自成一体,富甲东南,而朝廷削藩集权之势已明。定远伯府站在哪一边,确实关乎生死存亡。亓官舒让弟弟读书求官,怕是存了彻底倒向朝廷、洗刷“降臣”印记的心思。

这般想着,众人已穿过二门,来到正院。

但见五间正厅轩敞开阔,廊下早已挂起一串琉璃风灯,照得阶前明如白昼。

厅中早已布置妥当,正中央铺着青绒地毯,两侧各设四张紫檀小几,每张几后置一蒲团。几上摆着鎏金银壶、越窑青瓷碗碟,虽不奢华,却件件精致。

上首主位前,一位女子正端然而坐。

杨炯抬眼望去,但见这女子约莫二十五六岁年纪,梳着端庄的朝天髻,只簪一支白玉梅花簪。

身上穿着月白色交领襦裙,外罩一件天青色半臂,腰束藕荷色丝绦。衣裳料子乍看素朴,可灯光流转间,隐隐可见裙摆上绣着同色桃竹暗纹,针脚细密,显是苏绣精品。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容貌,圆脸若鹅蛋,眉如墨螺叠韵,目似晶瞳映月,鼻挺如瑶镌,唇绛若丹凝。

这般五官若生在江南女子脸上,本该是温婉秀丽,可偏偏她的眉宇间透着股英气,眼神沉静锐利,竟有种北地女子的大气端庄。

正是所谓“南人北相”,清丽中透着挺拔,如庭院中那竿竿桃竹,柔韧而有节,清白而不艳俗。

亓官遥快步上前,拱手道:“姐姐,这位便是今日在沧浪楼相助的郑禾郑公子。”又转向杨炯,“郑兄,这是家姐亓官舒。”

亓官舒起身,敛衽一礼,动作舒缓从容:“郑公子今日援手之情,舍弟已与我细说。本当亲往致谢,反倒劳动公子过府,实在惭愧。”

杨炯还礼,目光扫过厅中陈设,但见西墙上挂着一幅《雪溪图》,东壁悬着一副对联:“竹影扫阶尘不动,月轮穿沼水无痕。”笔力遒劲,意境空灵。

他心念微动,含笑道:“舒翼轩翥,遥集玄圃。定远伯为儿女取名,正合《乐书》雅意,果然文采斐然。”

此言一出,亓官舒眸光倏然一亮。《乐书》乃是前朝冷僻典籍,其中“舒翼轩翥”一句,知者甚少。她名字中这个“舒”字,正是取自此处。眼前这郑禾竟能随口道出,可见博览群书。

“郑公子果然博学。”亓官舒唇角微扬,笑意真切了几分,“《乐书》晦涩,我也是幼时听父亲解说,方知名字来历。公子请上座。”

众人依次落座,丫鬟奉上香茗。

亓官舒端起茶盏,以盖轻拂茶沫,状似随意地问道:“听舍弟说,公子出自荥阳郑氏?不知是嫡脉哪一支?家父早年与郑氏几位长辈颇有交情,或许还是旧识。”

这话问得客气,实则是在探底。

杨炯正要回答,郑邵却抢先开口:“我们是南迁那一支的!”她笑盈盈地看向亓官舒,“永嘉时,祖上避祸南下,在会稽郡落脚。后来家族分脉,我们这一支又迁至山阴,如今已百余年矣。”

她说得有板有眼,竟是毫无破绽。

杨炯瞥她一眼,心道这丫头掌管郑氏族谱,编起谎来果然滴水不漏。

亓官舒颔首:“原来如此。山阴郑氏,我倒是听说过。听闻贵府在越州经营丝绸,生意做得极大。”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今日沧浪楼之事,还要多谢公子。舍弟年轻莽撞,若非公子相助,怕是要在金陵诸位世家子弟面前丢了颜面。这不仅是他的耻辱,更是定远伯府的耻辱。”

她说得郑重,起身朝杨炯盈盈一拜。

杨炯连忙还礼:“言重了!亓官兄赤子之心,待人真诚,在下不过略尽绵力。况且那两阕《菩萨蛮》,本是即兴之作,能得众人赏识,也是机缘巧合。”

亓官舒重新落座,细细打量杨炯。

只见这郑公子相貌平平,唯有一双眸子清亮有神。谈吐文雅,举止从容,确有世家风范。

可再细细看去,终究只是中人之姿,与传闻中那些风流倜傥的世家公子相去甚远。

她心中暗忖:如今世家式微,全大华唯有弘农杨氏一枝独秀,朝廷削藩集权之心已明,将来怕是不会再有能与皇权抗衡的顶尖门阀。这郑禾虽是荥阳郑氏偏支,文采斐然,可终究不是嫡脉,前程有限。

不过转念一想,弟弟能交到这样的朋友,总比整日与赵怀仁那些纨绔厮混要好。若是郑禾能引导遥弟走上正途,爱上读书,那便是天大的好事。

思及此处,亓官舒神色愈发温和,正要开口说几句勉励弟弟、拜托郑禾多多指点的话,忽听厅外一阵喧哗。

一个男子的声音高声道:“舒妹宴客,怎么不叫我?我倒要看看,是什么贵客,连我都不能见?”

话音未落,一个锦衣男子已闯进厅来。

守门的丫鬟慌忙阻拦,却被他一把推开。

杨炯抬眼看去,只见这男子约莫二十六七岁,生得面皮白净,眉眼倒也周正,只是下颌微扬,眼神中透着股倨傲。

他头戴赤金束发冠,身着宝蓝色团花湖绸直裰,腰系羊脂玉带,上面缀着七八个荷包、玉佩,叮当作响。

最显眼的是他拇指上戴的那枚翡翠扳指,碧绿通透,在灯下泛着莹莹光泽,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此人一进来,目光便如刀子般在杨炯身上刮过,随即冷笑道:“这位是?”

亓官舒面色一沉,拍案而起:“周万霖!这是我定远伯府的客人,你擅闯正厅,还将不将我放在眼里?!”

周万霖见亓官舒发怒,忙换了副笑脸,凑上前道:“舒妹别生气。我这不是听说今日沧浪楼的诗会被人搅了,放心不下,特来看看么?”

他说着,又瞟了杨炯一眼,语气里带着炫耀,“你放心,那些异族女奴,我已经托人从泉州运来一批,个个都是绝色。定误不了你给同安郡王送礼的大事!”

亓官舒闻言,脸色更冷:“我的事,不劳周公子费心。况且送礼之事,讲究的是心意,不是价钱。同安郡王什么珍宝没见过?岂会稀罕几个女奴?”

“话不能这么说。”周万霖径自走到一张空几后坐下,丫鬟不敢拦,只得奉上茶来。他端起茶盏,却不喝,只拿盖子轻轻敲着碗沿,“舒妹,你是知道的,这金陵城里,论财力,我周家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郡王大婚,咱们送的礼若是寒酸了,岂不让人笑话?”

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地说,“有些人啊,自以为读了几本书,会写几句诗,就高人一等了。殊不知这世道,终究是要看真金白银的。”

这话分明是说给杨炯听的,看来是将杨炯看做情敌了。

杨炯轻笑,垂眸喝茶,恍若未闻。

亓官舒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周万霖道:“你……你给我出去!定远伯府不欢迎你!”

周万霖见她真动了怒,这才软了语气:“好好好,我走,我走。只是舒妹,咱们两家是世交,我父亲与你父亲又是至交。你何必为了个外人,伤了和气?”

这般说着,他站起身,朝亓官舒拱手:“明日我再来看你。”

说罢,又狠狠瞪了杨炯一眼,这才拂袖而去。

厅中一时寂静。

亓官舒深吸几口气,勉强压下怒火,转身对杨炯歉然道:“郑公子见谅。周公子他……他本性不坏,只是被家里宠坏了,言行无状,还请公子海涵。”

杨炯微笑:“县主言重了。是在下叨扰府上,反倒给县主添了麻烦。”

亓官舒摇摇头,对亓官遥道:“遥弟,你带郑公子和郑姑娘去东厢房安顿。今日天色已晚,便请在府中歇息吧。”

杨炯谢过,亓官遥便引着二人出了正厅,沿着游廊向东走去。

路上,亓官遥赧然解释:“郑兄莫怪。周大哥他……他一直想娶我姐姐,可我姐姐不愿意。两家又是世交,不好撕破脸,所以他便时常这般纠缠。”

杨炯点头:“原来如此。只是我看周公子家世显赫,县主为何……”

亓官遥叹了口气:“我姐姐常说,周家虽是金陵首富,可终究只是商贾。周伯父那个‘朝奉郎’的散官衔,还是花钱捐来的,半点实权没有。

她说,咱们家这样的身份,若是没有实实在在的倚仗,再多的钱财也只是招祸的根苗。

况且周大哥那人……他将人分作三六九等,有用的巴结,没用的便不理不睬。我姐姐说,这般势利,终究不是长久之道。”

杨炯心中了然,亓官舒果然看得明白,定远伯府虽顶着爵位,可根基不稳。若是与周家联姻,看似富贵双全,实则如履薄冰。

一旦朝局有变,商贾之家最先遭殃。她让弟弟读书求官,怕是想让亓官家彻底转型,从“降将”变成“士族”,这才是真正的立足之本。

说话间,已到了东厢房。

亓官遥将杨炯送到房门口,搓着手,期期艾艾地道:“郑兄,那个……独姑娘约我过几日泛舟游湖。你看……你看能否……”

杨炯失笑:“临时抱佛脚?想让我教你几招?”

亓官遥嘿嘿一笑,压低声音道:“郑兄果然懂我!今夜我在房里备了好酒,咱们边喝边聊如何?我……我有好多事想请教郑兄呢!”

杨炯挑眉:“在你家喝酒,还要这般偷偷摸摸?”

“郑兄有所不知!”亓官遥苦着脸,“我姐姐管我极严,从不许我深夜饮酒。我是家中独苗,她指着我振兴家业呢!若是让她知道我又喝酒,非得骂死我不可。”他拽着杨炯的袖子,央求道,“郑兄,你就帮帮我吧!我保证,就这一次!”

杨炯被他缠得无法,正要答应,忽见一个穿着藕荷色比甲的丫鬟匆匆跑来,正是亓官舒的贴身大丫鬟艾绒。

“大少爷!可找到您了!”艾绒气喘吁吁,“小姐……小姐又被周公子缠住了!正在院子里不肯走呢!您快去给解解围吧!”

亓官遥闻言,眉头一皱:“这周万霖,还没完没了了!”

这般骂了一句,回头对杨炯使了个眼色,低声道,“郑兄,夜里等你!”

说罢便跟着艾绒匆匆去了。

郑邵在一旁将二人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待亓官遥走远,她抱着手臂,斜睨着杨炯:“你今夜有血光之灾!最好别去!”

杨炯本就烦她整日神神叨叨,此刻更没好气:“你有完没完?这般喜欢算命,怎么不出家做道士?”

说罢,竟一把拽住郑邵的胳膊,将她推进左边那间厢房,“砰”地关上了门。

郑邵在门外气得跺脚:“我熟读《周易》《麻衣》《柳庄》,那些牛鼻子也配教我?!”她扒着门缝,继续嚷嚷,“我算了三卦,卦卦都显示你今夜犯桃花煞!轻则见血,重则……重则有性命之忧!你不听劝,到时候可别后悔!”

杨炯实在懒得理她,丢下一句:“滚蛋!”

门外立时传来郑邵踹门的声音,以及她气急败坏的喊叫:“不识好人心!等你吃了亏,可别来找我!”

骂声渐渐远去,想来是回自己房间了。

却说亓官遥跟着艾绒匆匆来到后院,远远便瞧见周万霖立在亓官舒房外的游廊下,正对着紧闭的房门絮絮说着什么。

廊下悬着的素纱灯笼被夜风吹得晃晃悠悠,将他那张白净面皮映得忽明忽暗。

“舒妹,我今日确是莽撞了,可你也知道,我这心里装着你,见你与陌生男子同席,难免失了分寸。”周万霖声音压得低,却字字清晰,“咱们自小一处长大,我的性情你是最清楚的。

这些年我周家蒸蒸日上,盐引遍及江南六路,便是蜀中的井盐,也有三成要走我家的路子。你若嫁过来,定远伯府与周家联姻,这金陵城里还有谁敢小觑……”

房门纹丝不动,里头半点声响也无。

亓官遥轻咳一声,快步上前,满脸堆笑:“周大哥,这么晚还在呢?”

周万霖转过身,见是他,面上露出几分不耐:“遥弟,你来得正好。快劝劝你姐姐,这般将我关在门外,传出去像什么话?两家可是世交!”

“是是是,周大哥说得对。”亓官遥凑近些,压低声音道,“只是我姐姐这几日为着同安郡王大婚的贺礼,真是操碎了心。今日沧浪楼诗会本打算采买些新奇物件,又被蒋家那丫头搅和了,此刻正烦着呢。”

他见周万霖神色微动,又添一把火:“不过小弟倒是有个主意,或许能解姐姐烦忧,更能让周大哥在姐姐面前露脸。”

“哦?”周万霖挑眉,“什么主意?”

亓官遥将他拉到廊柱旁,声音压得更低:“周大哥可知,同安郡王那位准王妃的娘家就是蜀中的主政之人?”

周万霖眼睛一亮:“你是说……”

“正是!”亓官遥拍手道,“送礼要送到心坎里。你若能通过王妃娘家的路子,与王府搭上关系,那可比送什么异族女奴强上百倍!我姐姐为何烦心?不就是觉得送女奴落了下乘,怕惹郡王不喜么?你若能办成这桩事,还愁姐姐不对你另眼相看?”

这番话正说中周万霖心事,他沉吟片刻,缓缓点头:“此言有理。蜀中盐井多被几家大族把持,我周家虽在江南势大,可蜀地一直插不进手。若真能借此机会……”

“正是这个理!”亓官遥趁热打铁,“小弟听说,王妃娘家的人已到金陵,就住在城西的湖滨馆。周大哥不如早些回去准备,明日我便陪你去拜访,如何?”

周万霖被他说得心动,又回头望了望那紧闭的房门,终于叹了口气:“也罢。遥弟,你姐姐那里,你多劝着些。我周万霖待她一片真心,天地可鉴。”

“放心放心!”亓官遥连声应着,连拉带拽地将周万霖送出了院子。

脚步声渐远,亓官舒清冷的声音自屋内响起:“那瘟神走了?”

艾绒推门进入,回道:“走了走了,小姐放心。”

屋内沉默了片刻,方听亓官舒幽幽一叹:“今日怎么这般执着,非要赖在此处过夜?”

艾绒听了,跟着附和:“许是……许是见到郑公子,心中吃味罢。小姐莫要烦心,周公子向来如此,过两日便好了。”

亓官舒没有接话,良久,才听她道:“我有些乏了!艾绒,去备些热水来,我要沐浴。”

“是。”艾绒应声,正要转身,忽又被叫住。

“等等。”亓官舒的声音里透着疲惫,“今日天葵……似是提前了。水中放些艾叶和生姜,再加几滴兰蔻坊新送来的玫瑰精油。”

艾绒闻言,身子几不可察地一僵,赶忙道:“是,奴婢记下了。艾叶驱寒,生姜暖宫,玫瑰精油安神……小姐想得周到。”

“去吧。”亓官舒摆摆手。

艾绒福了福身,匆匆退下。

不多时,便领着两个粗使婆子抬了个柏木浴桶进来,又提来数桶热水。她亲自将艾叶、姜片撒入水中,又从怀中掏出个琉璃小瓶,倾出几滴绯红精油。

那精油遇热化开,满室顿时弥漫开一股馥郁的玫瑰香气,甜腻中又带着些微辛辣。

做完这些,艾绒垂手侍立:“小姐,可要奴婢伺候更衣?”

亓官舒正倚在窗前,望着院中那桃竹出神。

闻言转过头来,目光在艾绒脸上停留片刻,忽然问道:“你今日怎么魂不守舍的?往常沐浴前,你都会备一盏普洱茶给我,今日却忘了。”

艾绒脸色一白,慌忙跪下:“奴婢该死!奴婢……奴婢只是……”她咬了咬唇,声音低了下去,“家中来信,说娘亲旧疾复发,心里惦记,这才失了分寸。”

亓官舒凝视她片刻,神色缓了下来:“原来如此。你在我身边三年,一向妥帖。明日便准你半个月假,带二十两银子回家看看罢。”

艾绒眼圈一红,叩头道:“谢小姐恩典!只是……只是小姐身边不能没人伺候,奴婢……”

“无妨。”亓官舒打断她,“府里还有旁的丫鬟。你且去歇着吧,今夜不必伺候了。”

“可是……”艾绒抬头,欲言又止。

亓官舒已显疲态,摆手道:“我这几日本就烦累,你在此反倒扰我清静。”

艾绒张了张嘴,终究没再说什么,只深深一拜:“奴婢告退。”

随后便起身退至门边,又回头望了一眼,这才轻轻掩上房门。

待脚步声远去,亓官舒方长长舒了口气。她缓步走至浴桶旁,伸手试了试水温,氤氲热气熏得她脸颊微红,目光也跟着迷离了几分。

另一边,杨炯自亓官遥离开后,便随便找了本书,看了几页,觉得有些乏了,便和衣在榻上小憩。

心中却想着今日种种:沧浪楼的诗会、蒋芳的指责、定远伯府的态度……这一桩桩一件件,如走马灯般在脑中旋转。

不知过了多久,杨炯睁开眼,但见窗外月色朦胧,已是亥时三刻。想起亓官遥的邀约,便就起身整了整衣衫,推开房门。

夜风拂面,带着庭院中草木的清香。

杨炯四下望了望,忽然愣住:方才来的时候是亓官遥引路,这府邸曲径通幽,他竟不记得去亓官遥房间的路了!

无奈之下,杨炯只得凭着记忆,朝府邸中央方向走去。心想亓官遥是家中长子,住处应当在正院东侧。

这般想着,便沿着游廊,尽量放轻脚步,往东边寻去。

定远伯府夜静更深,只有巡夜婆子的灯笼在远处忽明忽暗。

杨炯一路避开人,穿花度柳,绕过一座假山,果然见前方一片屋舍,其中一间还亮着灯。

他心中一喜,暗道这定是亓官遥在等自己了。看这屋子位置,正在东厢房以北,应是长子居所。再看窗上映出的灯光,昏黄温暖,显然主人还未睡。

杨炯走到门前,见四下无人守卫,不禁失笑:这小子果然不老实,偷喝酒定不是一次两次了,连个守夜的都不留。

思及此处,他便轻推了房门,侧身潜入。

刚站定身形,尚未及言语,只闻里间窸窣声动,一缕慵音软软飘将出来,似春睡初醒,绵柔含嗔:“艾绒?怎的又转回来了?不是吩咐你去歇着了么?”

杨炯心头蓦地一紧,暗觉不妥,正欲抽身退去,忽觉一阵微风袭面,紧接着一件物事“嗒”的一声轻响,正正落在他面颊上。

随即,一股子腥气散入鼻端,浓得叫人发怔。

杨炯只觉耳中嗡鸣骤起,背上涔涔生凉,心中惊呼:“真有血光之灾呀!!!”

磨铁读书推荐阅读:我的老婆是执政官大明:不交税就是通鞑虏盛嫁之庶女风华大唐:权谋凭着不是反派活着棘圜志一梦越万年我在大唐斩妖邪抗战之第十班从废物到大帝,你们高攀不起!万历1592从敌国开始征战蜀汉的复兴开局百万熟练度,我举世无敌召唤系统:从土匪开始称霸天下我在宋朝教王安石变法太超前亮剑之浴血抗战捡到一本三国志三国:让你降吴,你绑架孙权大文学家水浒赘婿:娘子,我们反了吧!三国:虎牢关前,开局秒杀关二爷带着诸天万佛金身重塑系统穿越了我在影视世界和主角抢机缘腹黑丞相的宠妻三路牧唐开局狂怼三野狗,二斤狗肉换姑娘李世民假死,那天下不就是小爷的了?大唐再起三国之公孙大帝大明:开局我跟朱元璋谈人丁税九龙夺嫡,废物皇子竟是绝世强龙今晚教坊司包场,女帝破门而入抗旨他都敢,还有什么不敢做?世子的侯门悍妻大秦带我那迷人的老祖宗统一地球我是正统我怕谁郭嘉三国:搞定蔡文姬:斩获霸王之力宋宫十八朝演义大明匹夫开局长生不老,看遍世间烟火屈尊归来穿越之我在流放中逆袭反派,开局路遇女频剧情穿越之贵妃娘娘好想念我汉室可兴异世之帝王路罗马必须亡走私大明
磨铁读书搜藏榜:相府毒千金大唐带着李世民看鲸鱼三国第一奸贼巴尔干王冠鬼明开局重生太子丹,郭嘉带我复兴大燕开局怒喷扶苏,这个皇帝我来当!特种兵之神级技能男配个个是戏精庶女攻略我在大唐行医的那些年陛下,臣只想吃软饭史上最强太子!从门吏开始光宗耀祖大庆风云录大明中兴全凭杀杀杀抢抢抢大明忠勇侯我真不想当圣人啊!关于我穿越大明当皇帝这件事不好!魏征又带他儿子上朝了!大明:开局将朱祁镇驱逐朱家!靑海传词条返还,一统天下从收徒朱元璋开始金牌帝婿三国:最强争霸系统妃皇腾达,傲世毒妃不好惹饥荒开局:惨死的都是有粮的我给崇祯当老师绝色红颜,高门贵妻大航海之重生主宰我的帝国弗利兰出生后就被内定为皇后重生之再造华夏再生缘:我的温柔暴君(全本+出版)高武三国:从被华雄秒杀开始汉末:袁本初重铸霸业卫青传奇人生大唐太子李承乾,李世民求我登基三国崛起并州与秦始皇做哥们儿异界摆摊,县令催我快出摊南宋弃子国宝的文明密码请叫我威廉三世三国之极品纨绔三国之从益州争霸开始大明:模拟曝光,朱元璋让我造反夺舍崇祯:成就华夏帝国穿越成无敌的明朝皇帝红楼:曹操转生,开局杀贾珍
磨铁读书最新小说:明末,起兵两万我是五省总督我穿越成三国的猛张飞了风雪离歌大明:开局送走大哥二哥穿越之父皇,我再也不想当太子了隋唐:日增千斤力,手撕李元霸暗黑,混在印第安的德鲁伊老祖宗们,看直播炸锅了钢铁黎明:帝国荣耀年轻人必知的国学典故三国:我潘凤,穿越了还不自立?我,是女帝始皇日本战国立志传:宫本雪斋重生大明:千门一出天下惊北方历史人文汇大秦:开局讨论和赵姬的敏感事阳谋定乾坤:蜀汉双璧传重启大明风华好运皇帝穿越赵王迁后,看我反手掏空大秦花雨缘问世手握现代军火库,我在大宋当军阀刑官饥荒年代,媳妇就卖了十斤大米?拆了这历史的车轮先生风流满金陵大宁赘婿疯狂南北赚翻了,这个部落只有女人铁血西南1895:从盐枭到护国别了刘皇叔,我在荆州席卷三国溯源楛矢石砮权谋天下:从废黜皇子到天下共主沧海铸鼎两晋求生,我握有时间密钥同时穿越:金手指竟是我自己仙唐洗冤录铁甲水浒我,黄巢,开局改写历史逆袭驸马我的私生爷爷是乾隆工科小伙闯明末尸宋红楼:我的死士训练手册盗墓:麒麟血脉,吞噬进化从中世纪开始的千年世家穿越乱世:我的嫂子们绝世倾城剑出淮南:我在三国开军校锐士营东周就是一锅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