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表面荡起阵阵涟漪。
由精神力形成的水流从中涌出，缠绕叶知周身。
叶知没有反抗，任由那股力量带着自己沉入昔日的回忆。
其实还有一点他没说。
他相信自己不是那种吃了瘪不愿意报复回来，甚至懦弱地隐藏记忆的圣母。
所以。
记忆中隐藏的东西，大概率不会影响他对目前世界的态度。
结果也正是如此。
隐藏的记忆很短，短到的确不会对他的人格倾向有任何影响。
全程不超过半分钟。
湛蓝的天空，尖顶塔楼，教堂的钟声。
鹅卵石铺就的街道，闹哄哄的热闹广场，以及……
在人群最后边，依旧能看见的，广场上方的两名魔导士的战斗。
一个穿着短袖，与周围画风格格不入的短发少年，悄无声息地摔到广场外。
扑通！
少年捂着屁股龇牙咧嘴地站起来，一脸茫然。
“这是哪儿？”
他刚买的冰棍呢？
下一秒，他看着天空目瞪口呆。
带着恐怖力量的魔法火焰，高亢晦涩的吟唱咒语，周遭的复古建筑和居民穿着。
庞杂的信息瞬间冲刷掉他的疑惑。
接着天上的火光如烟花般散开，离少年越来越近。
有人大喊。
“不好！魔法穿过了防御屏障！”
“哈恩大师的魔法失控了！”
人群尖叫着往外逃窜，顺便将差点被吓尿的异世界少年，裹挟着往外跑去。
回忆结束。
记忆暂停于少年懵懵懂懂回头，混入逃跑人群中的背影。
真正的叶知在回忆场景中现身。
他看着少年最初出现的位置，眼中的光逐渐暗淡。
“原来是这样……”
知道的越多，能从回忆中感受到的细节就越多。
难怪那名长夜人不怕交出一切后，自己过河拆桥。
因为。
他从一开始，就成为了桥的一部分。
世界壁不是一块铁板，而是一块厚度不均，极易因内外影响而破损的膜。
它会自我修复，但总归需要时间。
破损的漏洞比起它本身而言，极其微小。
但总有一部分好运的存在，能够通过漏洞离开或者抵达另一个世界。
比如长夜人制作的网灵服务器。
意外掉出了211时空，但在被虚空乱流破坏之前，又恰好通过漏洞进入了212时空。
不知道多久之后，又因为叶知重新回到211。
可惜。
叶知并不走运。
他倒霉地掉出了自己的世界后，经过漫长的旅行，期间穿过212时空，最终在211时空降落。
期间并非全程安然无恙。
过程到底如何，叶知自己都不知道。
这部分记忆同样随着时空穿梭受损了。
总之，以现在的叶知的视角往前看。
刚进入211时空的自己，其实只剩下了意志，或者说灵魂。
不是什么幸运的肉身穿越各个世界的身穿。
而是吞噬了部分211时空法则和其他东西后，用意志强行塑造了身体！
“难怪……难怪二号说，从我进入艾尔提亚开始，就一直在关注我。”
叶知轻声呢喃。
一块世界法则碎片跑来当人，的确挺值得围观的。
“原来我早就不是人了……”
其实他带着身体穿越的疑点一直很多。
比如为什么他的魔法天赋会好到，碾压一众用信仰祷告开挂的魔法师？
即使是用上了一千年后的魔法修炼方式，差距也不该这么大。
比如为什么那群古神拿着神格活了千万年，一个看出神力魔力端倪的都没有。
他却能迅速抓住法则本质的苗头。
因为在很早以前，他就了解过这种力量了……
只是他一直在避免做这种猜测。
人类是他的锚点，回家是他的执念。
知道真相不会立即带来力量，但足够摧毁构成他的人格。
尤其是……发现真相时，正好是叶知被诸神当成夺舍容器，不断进行精神入侵时。
他手里只有位格，没有力量，猜到了真相也无法摆脱困境。
但只要人类的身份和蓝星的十八年记忆，两个锚点其中有一个产生了动摇。
他所构建的精神防御屏障，就会全然崩溃！
到时候是因为被夺舍死亡，还是成为一抹艾尔提亚浑浑噩噩的法则意识，都说不准。
所以。
当初的叶知察觉到即将碰触的真相的本质时，果断修改自己的记忆。
给初到艾尔提亚的自己，加上本该拿在手上的冰棍。
隐藏了降临时身上闪烁了一瞬的流光，和没被其他人发现的法则影响……
叶知嘴角的弧度苦涩。
“真是糟糕透顶的真相！”
即使发现了二号在虚幻魔方中，对着他初到艾尔提亚时，手中的冰棍表示惊愣。
叶知也只当是冰棍本身有问题。
比如作为其他世界的物质，发生了特殊变化，可能帮忙锚定原世界什么的……
不愿意让二号把这当成筹码多活一阵子，也不想立即细究原因。
不想知道，自己真的已经和另一个世界绑定了。
镜子前的问心，不是问他对艾尔提亚大陆的看法。
而是问他自己，有没有找到新的锚点稳定自己的认知。
“……”
无尽的沉默过后，叶知在黑砂铸就的黑房子中睁眼。
意念一动。
漆黑的屋子开始瓦解，化为手环缠绕在叶知右手腕处。
一道声音适时在白色空间中响起。
“欢迎回来，尊敬的时空掌舵者。”
叶知有些意外地看向黄铜机器的方向。
“二号？”
“是我，我的上一个备份在十分钟前自我销毁，希望您能原谅他的冒犯。”新二号礼貌解释道。
叶知有些沉默：“其实你不用做这些。”
新二号：“您是新的掌舵者，我的任务是辅佐您，自然要帮您清除隐患。”
哪怕隐患本身是他自己。
轻巧跳过这个话题，二号回报道：
“空间封锁已经解开，我已经将世界壁编织机的权限，全部移交到您手上。”
“您要现在离开吗？”
想到前不久对上一个二号提出的要求，叶知感受了一下如今的空间。
果然。
那股阻隔他离开白色空间的力量，消失了。
只要他想，立马就能降临到外界的黑雾战场。
得偿所愿后，他反而不急着离开了。
“魔潮的结局要交给他们自己，关于这个时空之后的路……我已经想明白了。”
他的确拥有重塑这个世界的能力。
并且，仅此一次。
咔嗒！
一个响指。
世界陷入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