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狱军团第五十三军团的驻地，阴沉的红云低垂在半空，厚重的黑雾弥漫在营地周围。
腐败与硫磺的气息让空气都变得粘稠。
地面上，一条条由地狱熔石筑成的壕沟中流淌着暗红色的岩浆，映照出巡逻恶鬼们狰狞的脸。
在中央的石堡中，怒吼声陡然响起。
“首领，我们什么时候前往蛛人负责的防线？那边已经在催促我们出发了！”
一名三阶恶鬼恭敬地弯着腰，但语气中透出一丝焦急。
他面前的高大恶鬼披着由魔龙皮缝制的战袍，四条手臂肌肉虬结，双角上缠绕着黑焰——正是第五十三军的统帅，四阶恶鬼图塔·暗普纳。
话音刚落，图塔那布满尖刺的脚一抬，猛地将那名三阶恶鬼踢飞。
巨大的冲击声在大厅中回荡，火星四溅。
“催什么催！”他怒吼着，四只手臂同时撑在石桌上，厚重的空气被震得空气嗡嗡作响。
“我们就算去了，也暂时不能发动进攻。与其浪费时间，不如在这里多待几天！”
这名被踢飞的三阶恶鬼重重撞在墙上，身上的黑甲碎裂，半跪着爬起来，低着头不敢再言语。
其他三阶恶鬼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谁都不敢多嘴。
整个石堡内，一时间只有岩浆流淌的咕嘟声。
又过去了一周。
这天，阴云被撕开一道裂口，几道修长的黑影从远方疾驰而来。
随着“沙沙”的蠕动声，一支庞大的蛛人大军抵达了渊狱军团第五十三军的驻地外。
为首的是一名四阶蛛人，通体黑甲闪烁着暗红光泽，八条利腿在岩石地面上留下深深的痕迹。
蛛眼中闪烁着冰冷的光。
“图塔·暗普纳！”那名四阶蛛人高声喊道，声音刺耳而冷漠。
“从今天起，这里由我们蛛人大军接手。你们第五十三军该去负责你们的那一段防线了！”
图塔?暗普纳从石堡内走出，身上缠绕着浓烈的渊狱气息。
两只眼睛瞬间亮起红光，语气暴躁地回道：“你就不怕被几位主上治罪？竟敢擅离职守，带兵到我这儿撒野！”
“哼！”四阶蛛人冷笑，声音如金属摩擦般刺耳。
“三周前就该换防，是你自己拖延不去！我来接替自己的防区，怎算擅离职守？你倒是该好好想想，究竟是谁在违令！”
他的八条利腿猛然张开，寒光闪烁，地面被划出数道深痕，显然已经准备动手。
周围的蛛人纷纷攀上岩壁，恶鬼们也发出低沉的咆哮，空气中的敌意如火星般随时可能点燃。
图塔怒吼一声，魔焰冲天而起，空气被灼烧得扭曲。
不过在双方即将爆发冲突的刹那，他忽然冷笑一声，收回了杀意，转身走回营地。
“哼，懒得和你这种虫子废话。”
说完，他召唤出麾下的二阶恶鬼们，骑上漆黑的魔龙兽，朝东方方向疾驰而去。
四阶蛛人冷哼一声，看着恶鬼们离开的背影，八条腿在岩石上轻轻敲击。
“总算滚了。”
周围的蛛人们顿时发出兴奋的嘶鸣，许多蛛兵甚至直接爬上石堡的顶端，占据了新的驻地，场面一片喧闹。
——
与此同时，在第一要塞的另一侧，兽人帝国的前线也得到了蛛人撤退的消息。
“队长，那些蛛人已经全部走了。”一名眼睛泛白的兽人巫师闭着眼，额头的符文微微闪光。
“根据飞鹰传回的画面，他们在一周前就撤离了驻地。”
一只雄鹰“唳——”地一声，降落在他肩上。
兽人巫师睁开眼，白色的光芒褪去，重新恢复了暗绿色瞳孔。
几名狼骑兵骑在巨狼背上，眼中闪着兴奋的光。
“队长！这是机会啊！蛛人撤走，渊狱军团的防线空了一块。我们的恐狼要塞就在西边的山脉脚下，有天险可守，不怕他们反扑！”
领头的队长沉思片刻，抚摸着狼的鬃毛，眉头紧锁。
“先回去。此事得由指挥官定夺。”
语毕，他一拉缰绳，数十名狼骑兵便如暗影般消失在山林中。
——
此时的渊狱军团第五十三军正在大地上缓慢行军中。
“首领，我们真的不加快行军吗？”一名三阶恶鬼小心翼翼地问道。
“那些兽人如果发现蛛人已经撤离，恐怕会趁机反攻，重新夺回要塞！”
图塔?暗普纳坐在巨大的魔龙兽背上，狰狞的嘴角扬起一抹讥笑。
“哈哈哈！让他们来啊！那些野蛮的兽人不过是一群软骨头，只要他们敢来，我们就让他们明白——这里，谁才是主宰！”
他的话引来阵阵狂笑，周围的三阶恶鬼纷纷附和。
但这名提问的恶鬼脸色却愈发不安。
或许是察觉到他的神情，图塔?暗普纳猛地一挥手，座下的魔龙兽巨尾如雷霆般抽出——
“嘭！”
尾巴在空气中划过的声浪震耳欲聋，这名三阶恶鬼被直接抽飞，重重摔在地上，身黑甲再次碎裂。
尘土飞扬中，他红色的双眼透出一丝凶狠的光，死死盯着那头魔龙兽。
魔龙兽低吼一声，继续前行，硕大的身躯碾过地面，掀起滚烫的沙尘。
图塔大笑着挥手：“继续前进！只要兽人敢进攻我们的领地，我们就要踏入他们的废墟之中！”
笑声混杂着黑焰在阴暗的天穹中回荡。
安格在暗处，静静注视着这支渊狱军团，眼神逐渐变得冰冷如霜。
——
三阶恶鬼死死盯着那头魔龙首的背影，胸腔里翻涌的怒火几乎要将理智烧尽。
身覆满暗黑鳞片的庞大身躯，每一次摆动都像是在他心头碾过。
“迟早有一天……我要把你的皮剥下来，做成披风。”他在心底咆哮着，獠牙紧咬，血丝在眼中蔓延。
可怒火再盛，也无法掩盖恐惧——上次因顶撞对方被差点捏碎身躯的记忆仍历历在目。
于是他只是怒吼一声，随即沉默，脚步有意无意地往队伍后方挪去，不敢再触那位四阶恶鬼的霉头。
前方，渊狱第五十三军的行军队列在灰色大地上延伸得看不见尽头。
地面因恶鬼们的行动而颤动。
安格隐匿在地面下，之前他就看到过一支庞大的蛛人大军从他不远处通过，那一刻他便明白——这是换防。
换防的位置……安格低头思索。
若按方向判断，前方应是兽人帝国的北境防线，再往东，就是恐狼要塞。
若渊狱军团此时在调防，恐狼要塞外应该没有渊狱军团的驻军。
想到这里，他的心头闪过一丝念头——兽人帝国，或许已经察觉到防线的空虚了。
若他们胆敢出击，局势将瞬间被打破。
就在他暗自分析时，地面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震动。
安格转头，正看见一头混乱魔蛛从左侧的地穴中缓缓爬出，八只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猩红的光。
见此安格立马施展【变形术】，直接变成了四臂恶鬼的狰狞模样。
这是一只四级魔兽，通体覆盖着带毒的漆黑甲壳，气息暴躁不安。
恶鬼们也发现了它。
混乱魔蛛似乎同样察觉到了异常，刚想退回地穴，便被一道破风声打断——一根粗大的乌木飞矛呼啸而至。
直接钉在洞口，火花飞溅，封死了退路。
“嘶——！”混乱魔蛛发出尖锐的嘶鸣声，剧毒的绿色气雾从獠牙间弥漫出来。
但回应它的，却是恶鬼们嘲笑的嚎叫声。
“哈哈！有猎物了！”
“看它那模样，怕极了！”
队尾的恶鬼们像闻到血腥味的鬣狗一般，争先恐后地扑了上去。
安格顺势混入其中。
短短三十秒，惨烈的撕咬声便取代了嘶鸣。
魔蛛的肢体被撕断、剥离，血液溅满岩石，空气中弥漫着腥甜与焦臭。
二阶恶鬼们疯狂地撕扯着魔蛛的残肢，有的直接咬断外壳，啃食里头柔嫩的肌肉；有的砸开腿部，吸吮那乳白色的嫩肉。
安格也装模作样地俯身，从一具断肢上撕下一块焦黑的肉块塞入口中，面上维持着那种贪婪与野性的表情。
混乱魔蛛的血腥气掩盖了他身上微弱的魔力波动，没有恶鬼察觉到异样。
直到远处传来三阶恶鬼的怒吼声。
它察觉到队伍掉队，正疾步赶来。
听到吼声，这些二阶恶鬼顿时面色一变，慌忙丢下手中的残肢，拖着半干的血迹朝前奔去。
安格混在其中，融入队伍。
接下来的旅程漫长又压抑。
安格一路倾听这些恶鬼的低语与抱怨，从中拼凑出不少关键信息。
原来，不止他们这一支军团，整个神魔战场的力量都在收缩。
渊狱深处的“黑暗君王”与“光明之主”爆发的大战，导致许多半神级的恶鬼、蛛人、炎魔和无面者都在无光之地被斩杀，连渊狱本土都空虚了许多。
“连我们原本的统领——那位半神级的存在都撤回去了，”一个恶鬼咕哝道，声音里带着惋惜与恐惧。
“现在神魔战场也就剩十八个四阶，还要守这么大的战场。”
“嘿，这样也好，”另一个低声笑道，“少了那些家伙的压迫，至少我们还能多吃几口肉。”
安格表面不动声色，心中却暗自整理着情报。
各处渊狱军团正在收缩，意味着他们的进攻意图减弱，主战目标或许已经改变——从侵略变成了防御与威慑。
而神灵议会那边，也在撤兵。
双方互相忌惮，却又不愿彻底撤出，这意味着神魔战场进入了一种危险的平衡状态。
“他们现在只想稳住第一防线，不再主动出击。”安格低声喃喃。
若真如此，那对人类诸国和兽人帝国等其他势力而言，是难得的喘息机会。
但是若能趁此机会整合诸族力量，反攻渊狱……或许真能将这些恶鬼彻底赶回地底，让神魔战场重新归于秩序。
可他心中很快浮现出另一个更现实的难题——整合。
人类、兽人、精灵、矮人……即便面对共同的威胁，他们依旧各怀鬼胎。
想要将这些势力凝聚在一面旗帜下，恐怕除了神灵亲临外，没有任何存在能做到。
安格在心底叹息：眼前明明有一座取之不尽的金山，却偏偏没有人能握住挖掘的工具。
时间在沉默与行军中流逝。
七天之后，漫长的黑色军阵终于穿过荒原，抵达了兽人帝国的防线外。
前方的山脉蜿蜒起伏，如巨兽横卧，群山之间，一座巨大的要塞若隐若现——恐狼要塞。
当这座石铁铸成的堡垒映入恶鬼们的眼帘时，压抑了多日的军阵终于爆发出轰鸣的欢呼。
无数低沉嘶吼在空中回荡，似潮水般连绵不绝。
安格抬头望去，只见要塞外墙上布满了岁月的裂痕，石门半开，仿佛早已被遗弃。
就在这时，一名眼尖的恶鬼忽然指着远处惊呼：“那是什么！？”
顺着方向望去，安格的瞳孔微微一缩——在要塞最高的了望塔上，一面崭新的旗帜正迎风猎猎。
这是兽人帝国的战旗，赤红如血，中央是一头咆哮的恐狼。
阵中顿时一片哗然。原本的狂欢瞬间化作躁动与不安。
一名三阶恶鬼脸色狰狞，双拳紧握，沉声咆哮：“那里……不是空的吗？！”
安格眯起眼，神色平静地望向那面旗帜，心底暗暗涌起一丝波动。
看来，兽人帝国已经察觉到了渊狱的收缩，重新派兵占据了恐狼要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