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安格沉吟着,又问道:“那查尔斯·雷曼特呢?”
“查尔斯也是安格子爵的朋友?”哈尔略显诧异地看着他。
安格点了点头,眼神中浮现出一抹回忆的光:“我们在战士学院时是一个宿舍的。他那个时候,总是喜欢去参加贵族间舞会。”
哈尔低声叹息:“查尔斯现在也是男爵了,只是……他家族出了些问题。”
“出了什么事?”安格神色一凝。
“雷曼特家族的直属战团在一场战役中被恶鬼全歼了。”哈尔说到这里时语气明显低沉了几分。
“伏击得太突然,战团几乎没有反应的时间。据说那一战,连查尔斯的堂兄、叔父,还有几名家族长辈全都牺牲了——一个都没能活下来。”
安格皱起眉头,眉宇之间带着沉重:“我记得他们家族是子爵出身,底蕴不算薄,怎么可能就此衰落?”
“拉起一支队伍确实不难。”哈尔摇了摇头,“但要在短时间内训练出一支能真正上阵的精锐,却几乎不可能。”
“而且,失去了那一整代骨干战士,雷曼特家族不仅元气大伤,士气也彻底崩了。”
安格默默无言,仿佛一时间也无法接受这个曾意气风发的朋友如今的境况。
“那查尔斯他……人怎么样?”
“整个人低沉了许多。”哈尔犹豫了一下,“这些年他一直借酒消愁,虽然依旧在军中服役,但很少再主动请战。平时多是替人镇守城市,机械地执行命令。”
“他现在在哪?”
“和唐娜一样,驻扎在沃尔夫城。”哈尔顿了顿,又补充道,“唐娜管前线,查尔斯负责后勤补给和城市防御,两人也算分工明确,合作也算默契。”
安格点了点头,但眼中却带着几分落寞。
随后他又问起了其他几位旧识,有些还在军中效力,有些则早已战死沙场,留下名字刻在纪念碑的冰冷石面上。
“没想到安格子爵如此重情重义。”哈尔看着安格神色略带忧伤,不禁轻声感慨。
安格摇了摇头,苦笑道:“他们都曾是我并肩作战的朋友。虽然这些年各自奔波,但我一直记得。”
“昨天听你是坦安斯特人,就想着或许能打听些消息。”
哈尔沉默了片刻,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抱歉,我带来的消息……大多都不太好听。”
“你说的是真话,就已经够了。”安格目光坦然,语气平静中带着淡淡的感激。
过了一会儿,他又换了个话题:“那你怎么会来群岛位面?”
“是大公府下达的调令。”哈尔解释道。
“为了稳定群岛位面的局势,大公让各个家族调派一批年轻贵族过来支援。我封爵的时间不长,资历尚浅,正好适合调来这边。父亲也担心我在主战线吃亏,就让我来了。”
安格听得明白——这显然是哈尔家族的自保之策。
将最年轻、最易损的继承者派往次要战区,不仅可以规避主战场的高烈度损耗,也能趁机积累一点经验和军功。
“那你适应这边的节奏吗?”安格问。
“还算可以。”哈尔回答得挺坦然,“我们坦安斯特行省的贵族在这里组成了一个小联盟,互相之间会通融、借力,倒也勉强维系住局面。”
“昨天那三套附魔武装的魔晶,我就是找他们周转出来的。”
“看来你在他们那儿的名声不错啊。”安格笑着调侃道。
哈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随后神色正了些:“安格子爵,他们昨天看到我带回来的附魔武装,都挺感兴趣。想问问您这边还有没有存货?”
“你们需要多少?”安格问。
“我还没问具体人数,最好是我先回去和他们确认一下,再报个准确数给您。”
“嗯。”安格点头,“也记得写信给家族的人问问,看那边需不需要。如果一起订购,我这边可以给你们争取到批量附魔的名额。”
哈尔郑重地应下,随后便告辞离开。
中午时分,安格也前往了位于指挥部核心区域的贵族会议厅。
这是一次由大公派遣的高级侯爵主持的临时会议,召集了驻守在群岛各地的贵族军团长。
会议一开始,厅内就弥漫着压抑的气氛。
几名贵族率先开口,纷纷抱怨物资短缺、战线拉长、伤员无人接替、增援换防不及时,声音一个接一个高了起来。
那名侯爵坐在首位,始终眉头紧锁,静静聆听,却没有打断任何一人。
他知道,在当前局势下,这些贵族虽然不是最精锐的战力,但他们覆盖了大片防线,承担了大量的防御与巡查压力。
一旦这些人被激怒或者寒心,群岛位面的战略平衡将会被迅速打破。
更何况,这些贵族背后都与大公府有不同程度的利益纽带。
一旦他们消极怠战,后果绝非一场会议就能弥补。
哪怕是贵族内部的小规模骚乱,也可能牵一发而动全身——这是大公最不希望看到的局面。
安格坐在靠后的座位上,只是静静地观察着众人神色,默默思索接下来可能发生的变化。
随着时间的推移,会议室内的气氛逐渐失控,原本压抑的抱怨演变成了一场情绪的宣泄。
有人怒声疾呼,也有人竟忍不住流下眼泪,场面一度变得混乱不堪。
起初,安格还在冷静地听着,眼中流露出几分同情。
然而,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提及他的名字,他的眉头慢慢皱了起来。
“安格子爵实力强大、麾下精兵强将,应当接管整个伏尔加格勒北部防线。”
“我们这些刚从战线换防下来的贵族正好可以调往战线中部,与那边人手短缺的部队互补,形成更合理的部署。”
“现在北部越打越凶,只有安格子爵能镇得住局面!”
这一类言论此起彼伏,越来越密集。
安格原本神色平静,但当他意识到这些人并不是在称赞,而是在变相将沉重的负担甩向他时,脸色渐渐阴沉下来。
等到最后一位贵族发言完毕,整个会议厅顿时陷入诡异的寂静。
几乎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安格,仿佛早已默契达成,只等他顺势接下这个“众望所归”的任务。
安格缓缓抬眼,嘴角却露出一丝讥讽的笑意。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从腰间的魔法包中取出一本厚重的魔法书,低头翻看起来,仿佛完全置身事外。
“这安格子爵的定力可真够强……”有人小声嘀咕,话语里夹杂着敬畏与不安。
就在此时,主持会议的侯爵终于开口:“公爵大人也体恤各位的辛劳与困境,已经调派了一批补充兵员和物资赶来前线。大公还特地调拨了一批魔晶,作为对各位贵族在战线努力的嘉奖。”
“真的?不会只是口头上的安慰吧?”有贵族试探地问道。
“这是大公亲自下的命令。”侯爵语气斩钉截铁,表情也显得庄重了几分。
这些话确实稍微缓解了部分人的焦虑,可仍有不少人目光飘向安格。
他们的意图很明显——若安格同意接手北部战线,许多压力便可迎刃而解。
侯爵显然也察觉了这种情绪,轻咳一声后抬头看向安格:“安格子爵,不知你对北部防务可有建议或打算?”
安格并未回应,仍旧低头翻着魔法书。
侯爵又喊了两声,安格这才缓缓抬头,面露讶然:“您是在喊我?”
“是的。”侯爵强忍不快,尽量维持礼貌的口吻,“请问安格子爵对于伏尔加格勒北部防线,有没有什么想法或建议?”
安格放下书本,缓缓起身,目光扫过一众贵族:“我没什么建议。如果大家没有其他要紧事,那我眼睛有些不适,就先回营休息了。”
话音刚落,他便迈步朝门外走去,显得毫不在意他人反应。
众人顿时慌了,一些人甚至开始小声议论,情绪再次躁动。
侯爵轻咳一声,门口的两名一阶战士闻声立刻行动,挡住了安格的去路。
安格停下脚步,回头盯着侯爵,声音低沉:“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侯爵脸上挂着客气的笑,却掩不住语气中的强势:“会议尚未结束,安格子爵不如稍候片刻再离开。”
安格看着他:“这么说来,您还真打算按他们的意思,把整条北线都丢给我?”
侯爵微微一笑:“安格子爵英勇善战,若能担此重任,定会有丰厚回报。能者多劳,这是对您能力的认可。”
“原来强大是一种罪过。”安格轻笑,语气冷冽。
空气顿时凝固。
会议室内的贵族们一个个噤若寒蝉,有些人悄悄地往后缩了缩。
侯爵眉头微皱,仍保持着劝说的姿态:“我理解你的顾虑。但局势复杂,各位都处在艰难的境地,若你能出一份力——”
“你不觉得你说的话很无耻吗?”安格冷冷地打断了他,语调平静却充满寒意。
这句毫不遮掩的讽刺让侯爵脸色陡变,眼神中闪过一丝怒意。
他身后的两名一阶战士闻声立刻上前一步,目露敌意,似乎随时准备动手。
安格见状,眼中杀机一闪。
他几乎是在他们踏前一步的瞬间出手,迅捷如风。
两名一阶战士尚未反应过来,便被安格抓住手臂,一个利落的过肩摔重重砸在地上,砰然作响。
会议厅内顿时大乱,贵族们纷纷躲避,有人惊叫出声,有人跌倒在地。
安格拍了拍手,语气淡然:“你们啊,还需要多练练。刚才只是个小教训。”
两名战士咬牙怒吼,强忍疼痛爬起,挥拳直奔安格而来。
侯爵并未出声阻止,只是冷眼旁观,仿佛默许。
“既然如此……”安格眼神一冷,“那我就让你们记得久一点。”
他迎面撞上两人的攻势,脚步未乱,身形如鬼魅般一闪,双掌一举擒住两人手腕——只听“咔嚓”两声脆响,战士的手腕直接被他硬生生折断。
紧接着,安格双手如刀,连续点出四下,快得让人眼花缭乱,落点精准而狠辣。
伴随着几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两名一阶战士的双腿双臂齐齐变形,扭曲成不自然的姿态,倒在地上痛苦嚎叫。
空气仿佛凝固了。
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站在会议厅中央的安格,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位冷静寡言的子爵。
他的眼神依旧平静,仿佛方才的暴力不过是翻了一页书。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缓缓说道:“别以为我沉默,是因为我胆小。你们最好记住——我不是你们用来卸责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