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7岁时第一次见到林然的时候，想起那个漂亮似洋娃娃的小孩，想起他刚来时孤僻又盛然的样子。
更想起他拿起玩具小心翼翼讨好对方，却被狠狠拍开的画面。
“不喜欢吗，小然。”沈渝小脸发白，看着被摔碎的玩具，眼底有些惶遂和不解，揪住衣尾不知如何是好。
他喜欢对方，喜欢这个家有烟火气的样子，更想给对方好的东西。
玩具是妈妈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也是妈妈留给的唯一东西，可是现在碎了。
对方不喜欢。
林然脸上全是嚣张的不屑，只冷冷吐出几个字
“别叫我小然。”
“可是阿姨和爸爸都是这么叫...”
“他们是他们”林然恶狠看他：“我不喜欢你，所以你不准叫，听到没有！”
说着他腿踢开汽车玩具，冷漠道：“更不喜欢这种垃圾东西。”
“不是，不是垃圾的”沈渝乌黑透亮的眼睛委屈看向人，被误解的他，不断摇头，慌忙解释
“我并没有玩多久，它是新的，新的。”
然而漂亮的娃娃却丝毫眼神都未有，直接下脚踩碎那本就有些碎烂的玩具机身，让他再也无法复原。
最后留下一片机械狼藉，电池木板被踩碎一地。
彻底损坏。
沈渝呆呆看着这画面，十指相搅，眼圈红了，开始掉泪。
可小孩子的心性总是如此，不会长记性，认为不喜欢就是不够好。
一会后他又重新擦干眼泪，跑回自己房间小手翻找着自己的宝箱，将里头一堆东西都搜罗起来，都递过去
“这些都给你，都给你。”
奈何这样的示好并未有用，那双蓝色的瞳孔，就像化不开的霜雪，冷冷看一眼便走开。
——
他想起，林然在小学被人挤兑头发和眼睛时，自己第一个拦上前护着他，被揍得鼻青脸肿也未怨言一声。
“就是这个混血的杂种，大家不要跟他玩，他身上有细菌，离他远点。”
“弄死他，弄死他！”
他想起小区楼下小孩都排挤他，孤立他，自己却为了对方断绝和他人结交，并将他所有不喜欢的东西统统砸掉。
“沈渝，快下来玩啊”窗户下，几名扎着辫子女生扬起玩具铲子冲他招手。
他开心的从桌凳上跳下去找林然：“小然我们下去玩吧”
对方只贯旧涂着他的画板，画笔在上方唰出簌簌声，没回。
“小然，去，去吗？”沈渝小手交叉在身后，目光还在瞥向窗外，心都不知飞哪去了。
林然注意到对方眼神，看他：“你想去吗？”
“想...”沈渝并不太懂，对方眼底的情绪，更不会察言观色，只会听从内心的欲望
“我们一起去吧”
“他们买了很多玩具，和堆沙子的玩具，我们可以...”
“嘭！”
画到一半水彩的画直接丢在脚下，差点砸到他身子，沈渝吓得缩肩后退
林然冷漠沉下脸看他：“不准去。”
“可是，我们可以一起。”
“砰！”门被用力关上。
沈渝被吓得眼底涌满泪，就那么呆滞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开始慌张
掠过画板就跑到门前开始不断拍打着门框：“我，我不去了，我不跟他们去玩了，别不理我。”
“不要，不要。”
——
“为什么跟你班上同学走那么近？”
16岁的林然，居高临下看来“我说没说过，没有我的允许，你跟谁，和谁去干什么，都需要得到我的批准。”
“我...”沈渝几乎是脱口而出的解释：“我只是和他去买了些教材，老师要的教材，我不是...”
“砰——”墙面被砸的震响，林然眼底全是怒气：“我说过的沈渝，不要解释，在我这里只有事实，没有狡辩。”
“你真的太脏了，被那么多人触碰过，真恶心。”
“你的世界里怎么还能有别人？”
门关上了。
沈渝被这恶言脸色唰地变白，再一次被对方以沉默的手法惩罚的他
在哭泣不安中，又似几千个日日夜般，求饶着，祈求着
“对不起，我错了，林然，我再也不敢了。”
“别生气，别。”
“不会了。”
“别！！！”
“呵”
“这是你的记忆吗？”
一道轻慢笑声将沈渝从回忆的梦魇中拖拽出来。
他的身量很小，看起来才8岁的样子穿着一件灰色上衣，手握长刀，阴郁的眸子直直看来
在这偌大的白色空间内，是那么刺眼又突兀。
沈渝只觉得眼熟，可又认不出。
他吞咽口水脚步往后退与人拉开距离，却被人节节逼入。
“你...”
越是回避，对方越是穷追不舍。
“你是谁，你想干什么！”沈渝反应极大地冲快要贴上的小孩怒吼。
“嗯...干什么？”小孩指尖撑在唇瓣，在嘴里转着这几个字
他抬头逡巡着四周被数万字横竖分明硕大文字堆叠的墙面，和还在播放的海马体回忆画面。
又开始之前那般，轻轻嗤笑起来。
“哈哈哈”
最后越来越大声，直至笑弯了腰，抬起的眼满是讥笑与嘲讽。
“你...”沈渝警惕地望着人。
“唉，你啊，还是那么会掩饰”小孩无趣地往右走。
双手撑着字廓起力坐上，双腿在凌空中慢悠悠晃荡，眼神居高临下俾倪而来。
“想了这么多字来粉饰你的罪行很累吧，花了多少天？”
“一个星期，一个月，还是一年啊”
他嘴角扬起沈渝熟悉地弧度，眉眼上挑，不过语气里的贬低意味却重的不能再重。
“真是虚伪，不管是日记还是深层意识都在装出一副可怜又作呕的模样，是不是真把自己当成什么受害者了。”
沈渝迷茫地蹙眉，似没明白人意思，指尖却在往里掐，声线也变低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不知道...”
小孩听此眼眸微挑，把玩着尖锐锋利的刀柄，在干瘦苍白的指腹来回转动
沉默片刻后，他歪着头扬起古怪的笑：“那就让我来帮你好好回想回想，再拽出来吧！！”
“什么”沈渝怔住。
旋即在沈渝吃人般的视线中，小孩一把捅入判若黑白又条贯分明的阴影字体内，用力划了下去
将他十多年费心费力积攒的记忆，遮羞布全部划的体无完肤，破烂不堪，直至变为一滩软皮。
“不！！”沈渝大叫
可刀已经插了进去，开始露出里头漆黑肮脏的黑水。
“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