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府里,沐蓝衫一手枕在脑后,一手紧攥着鬼府神君给他的那块玉佩,正仰在美人榻上静静地发呆。
整整一天,他的眼前都在不停地出现那个神秘的巨大漩涡。
那个从一眼井大小逐渐席卷整个海面的巨大漩涡,像是一张血盆大口把他辛辛苦苦筹谋了几个月的计划吞噬的一干二净。
青峰山,百花谷,军器所,义军,言豫章,他明明已经把这些关键词串联在一起,只要这次计划成功就可以除掉这一个心腹大患,可功败垂成,这场爆炸,这个漩涡,把好不容易浮现出来的线索连根掐断了。
到底是谁?是一个什么样的力量在暗中帮助义军和言家?
尽管他的心里闪现出过化身为高瞎子的那个神仙和言公子身边的珑儿,可不知为什么,他隐约感觉到,这次动手的好像并不是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
他盯着玉佩,心里不由得一阵懊恼。
这块通灵玉佩和他的主人鬼府神君,已经连续好长时间都保持着安静,像是忘记了凡间还有他这么一个人。
沐蓝衫的心里有些忐忑不安,他倒不是担心鬼府神君出了什么事,而是害怕自己会被其他人取代。
鬼府神君的野心他早已知晓,正是这种彼此心知肚明的默契让他们一直以来合作还算愉快。
可如今,入局的势力似乎越来越多,暗中成长起来的对手们,实力虽然远不如沐家军和义军强大,可很难说如果有了灵力在后面做推手的话,他们会不会后来居上,成为最后的赢家。
他叹了口气,顺手把玉佩撇到了一边,接连几日,他在法坛前召唤鬼府神君,可是却完全没有得到回应,看来,没有谁是值得完全依赖的,他决定叫来几个术士商量一下接下来的行动。
“将军,”一个模样清俊的小厮小心翼翼地敲了几下门,“有客人来访。”
“什么人?”沐蓝衫一愣,翻身坐了起来,他的私宅一向很少有人敢不经约请私自造访,尤其是掌灯之后,谁会如此大胆敢在这个时候直接闯进来,难道是北关来人了?
他胡乱披了一件衣裳打开了房门。
等在门外的居然是陈公公!
沐蓝衫心中十分不快,可一看到陈公公脸上焦虑的神情心中不由得一动。
他可不是什么闲散人,如果不是有什么机密事,他应该断然不会这个时候亲自上门。
“哎呀,贵客啊,”沐蓝衫弯起嘴角,一脸殷勤地上前挽住了陈公公的手臂,“是哪阵风把你老人家吹到我这里来了?赶快请进来吧。”
他一边往房中让陈公公一边赶紧吩咐小厮,“快去,把咱们府里的好茶泡点过来,再让人准备点茶点,陈公公爱吃甜的,上次人皇赏下来的蜜枣糕多预备几块。”
眼见小厮脚不沾地的跑远了,陈公公才拉住沐蓝衫的手叹了口气,“沐将军,若不是事出紧急,老夫绝不敢上门打搅,宫里出事了!”
沐蓝衫脸色一变,伸手关上了房门。
“是人皇还是太后?”他紧皱着眉头问道。
“唉,”陈公公摇了摇头,低声说道,“都不是,沐将军,宫里进了贼啊。”
沐蓝衫神色一凛,“贼?偷了什么东西吗?”
陈公公苦笑了一下,“传国玉玺没有了。”
“啊?”
沐蓝衫惊呼了一声,“什么时候的事,御林军和侍卫们都没有察觉吗?”
“沐将军啊,”陈公公从袖子里摸出了一块白绫,“这是贼人留下来的东西,你先看看再说。”
沐蓝衫拧紧眉头,陈公公缓缓地在身后的八仙桌上展开了这块七寸见方的白绫帕子,待到帕子展平,他心里不由得一惊,洁白的帕子上,正中画着一朵血红色反方向的万字符!
“血灵教!”沐蓝衫的声音有一丝颤抖,脸色霎时间一片惨白。
“是啊,”陈公公伸手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这个已经消失了快三十年的组织似乎又出现了,装玉玺的盒子里被人留下了这个东西,就连太后和人皇寝宫的床头也被人放下了这个,你说,我能不慌吗?”
陈公公一张白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罕见的恐惧,展开白绫的手也在微微地发抖。
“死灰复燃,哼,这是在给皇族来个下马威啊,”沐蓝衫的手紧紧地握成了一个拳头。
“陈公公,我年纪小,只是偶尔从几个术士的口中听说过血灵教的事,前阵子青峰镇上的那几具死尸出现的时候我记得你也曾经提起过这个组织,似乎他们多少有一些邪性的地方,你能不能仔细和我说说。”
陈公公看着血红的万字符深深地叹了口气,“血灵教已经有几百年了,据说他们的首领是自幽冥界重生的不死之身,只要信徒能够以自己的鲜血供奉他,就可以在来世进入到西方极乐,获得永生。”
沐蓝衫哼了一声,心中不由得想到了鬼府神君,他隐约有些怀疑,这个血灵教很有可能和冥府有关。
“血灵教存在这么多年,信徒众多,他们只求来世永生,对朝政没有任何妨碍,因此历代皇族对他们都比较包容,以至于他们的势力越来越大,大到终于开始产生了野心。”
陈公公坐在软榻上回忆道:“大概四十几年前,老人皇那时登基不久,整日里为了国事忙得焦头烂额,那时我还是十二飞鹰之一,每天替人皇整理各地的折报,在一堆折报中,不时有人提到各州频频出现怪事,头一天还生龙活虎的人,第二天就变成了一具具的干尸,接连数月,有上百人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死掉了,那时,一个说法开始随之在民间流传,说是皇族无德,要有德之人取而代之才能化解这场灾祸。”
“是和青峰镇上发现的干尸一样的死法吗?”沐蓝衫沉声问道。
“大同小异吧。”陈公公苦笑了一下。
“老人皇又惊又怒,倾尽全国之力开始追查这件离奇的事,最后终于查到了血灵教的头上。”
“确定是他们在背后搞鬼吗?”沐蓝衫皱了下眉头,“求永生的人说变就变了?不会是替人背黑锅了吧。”
陈公公摇了摇头,“老人皇情知血灵教的邪性,没敢和他们正面冲突,而是陆续派人打进了他们的内部,足足近十年,他们的首领据说被一个最信任的弟子下了蛊毒,遭到血灵咒反噬身亡,血灵教终于走到了强弩之末。从那以后,教众开始解散,干尸之类的东西也再没出现过。”
“那就是说他们不是被冤枉的?”沐蓝衫紧紧地盯着那个红色的万字符,“他们这次卷土重来,是要复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