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下一转，难道这颗龙齿，是敖钦的？
见我一脸凝重，城隍大人不再卖关子索性直截了当的对我说：“这颗龙齿是敖钦幼年时替换下来的牙齿，他将此物作为信物交给了子献。”
我的视线立刻移向了子献，也同样直截了当的问道：“你和敖钦之间，曾经是情人？”
说实话，我有些无语。
截至目前，就我所知道的，敖钦的情史实在过于纷繁复杂。
虽然他作为古神，活了那么长的岁月，红颜知己自然少不了。
但他也着实夸张。
不但与泉瑶、绿姝、玉阑、豺娘娘、还有一大堆的后宫……现在又冒出个子献来……
只能说他这辈子，真是没有白来世间走一遭了。
子献略带嗔怪的眼神瞥了城隍一眼，叹了口气，双眼望天认命道：“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说给你听也无妨。”
“黄帝与蚩尤在‘人皇’之战中战况焦灼，蚩尤的武力很强。黄帝不堪重负，便派应龙前往原野助战。他与风伯、雨师打得难分难舍，术法大风雨中积蓄了大量的水即将泄往人间。”
“黄帝为救人间，又遣我下凡助他。”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敖钦。”
子献耸了耸肩，垂下眼眸，直接跳过细节：“持续交战中，并肩作战的我们产生了不同寻常的情愫。”
“他那时还是一条幼龙，急于要证明自己，便以这颗龙齿向我许诺。”
“我身为黄帝的女儿，即便没有战功，也不会影响我在父亲心中的地位。可他不一样，他需要卓越的战绩才能在父亲的眼中脱颖而出。”
“那时我也还小，便相信了他的鬼话。”
我不禁挑眉问道：“鬼话？”
子献没有理会我，自顾自继续回忆起来。
“这场战役耗时漫长，死伤无数，父亲自然不那么好糊弄。即便我已经告知父亲，首功当属敖钦。可父亲还是执意要敖钦再与我对决一番，他要观战。”
“你想问，为什么我不告诉父亲他与我之间的关系？”
子献理所当然回答道：“他当时什么都不是，父亲又怎可能同意我们相处？于是我们商量了一番，索性将错就错，绝不能在此时回头。所以，这一次比试，我还是输给了他。”
“不但输给他，还负了伤。”
“本以为，如此一来父亲便会将他的功绩记在心中，日后封神再向我提亲，便可以名正言顺。只可惜，千算万算漏算了父亲毕竟是黄帝，他显然看出了我们在作弊。”
“于是，结局与我意想的完全不同。父亲托叔均给我带话：‘既然你那么想输，那你就在下界好好尝尝输的滋味。’我闻言简直要疯了，他竟要贬斥我！”
“只是留个可怜的神位，立刻要将我贬去赤水之北。”
子献的眸色愈发深沉。
“我如何能从？我求叔均带话给父亲，可父亲他真是做的好绝。”
子献的眼尾逐渐染上薄红，艰难的回忆道。
“父亲他没有食言，他的确给了敖钦神位，只是这个神位的代价……是要他代替叔均驱逐我去赤水之北。”
我听得入神：“敖钦为了神位，照做了？”
子献脸上泛起冷笑，无奈的神情爬上她的嘴角。
“何止照做？若我将实情吐出，他不但会回到一无所有的地步，就连父亲也不会轻易放过一个污蔑神女的人。”
“我从未想过要与父亲辩解什么，因为他即便不属首功，也依旧功不可没。只是敖钦明显不是这么想的。那日，他竟带着他的哥哥前来……”
我深吸一口气，难以置信道：“烛龙大人也来了？”
子献冷漠道：“他们联手将我打成重伤，最后敖钦还要求烛龙大人对我下咒。可烛龙大人认为我已经身无神力，无足为惧。趁着他的一念之仁，我留下了这条残命。”
“我知道就算到了那时，父亲他还在等我回头认错，前提只要我能赢敖钦。可我没错，我为什么要认错，为什么要低头？更何况，那时我已耗尽神力，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所以，既然要我下界，那便下界。”
“下界后，我便全力协助地府与天宫分庭抗礼。这件事直接惹怒了父亲，他在我身上下了禁制，若没有他的首肯，我永世不得进入天宫。——这就是当时为何带着我，你们所有人都回不去九霄的原因。”
“后来，幽冥改道，唯有南海迟迟不从，我便前往南海……”
“再后面的事情，你都已经知晓了。”
“就算我现在告诉父亲，当年是我错信他欺瞒了父亲，难道父亲他就有所改变吗？我告诉你，不会的。他有无数次机会可以救我，可是他没有。”
说到此时，子献的眼眸中已充满晶莹之物。
“黄帝他不接受弱者，只可惜这个道理我作为女儿竟花了那么久才领悟到。我唯一输了这一次，他就已经无法容忍。若我无法证实自己的价值，他便永远不会再认我。”
“所以，这么多年以来敖钦对我三番两次出手，他都选择视而不见。我遭受了三百年的拔鳞之刑，就连叔均都会心疼我、可怜我，偷偷来探望我……可他呢，我的父亲又在哪里？”
城隍大人趁机拍拍她的背，安抚道：“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了，你又何必动怒动情？”
我十分动容。
到了这一刻，我才真正明白当日在锁龙村，子献见到被折磨的不成人样的换弟为何会出手相助。
某种程度上，她们没有分别。
都被抛弃，都需要不断证明自己的价值才会被爱。
“青懿，所以敖钦怕的不是子献，而是他自己的心魔。”
城隍大人快速总结道：“子献当年在战役中神力耗尽。那场比试敖钦赢得毫无悬念，敖钦当之无愧的赢了子献。”
“只是在比试前，他们说好要让敖钦赢。过程中子献尽管使出了当日的全力，可是敖钦不信，他总以为是子献以假乱真的作弊，他才赢得了最终的胜利。”
“那场与蚩尤的战役中，敖钦如子献说的，就算不居首功，也已经功不可没。他根本没有必要怀疑自己。”
“归根结底，他对自己没有自信，也过于急功近利。”
“所以他根本没有任何把柄落在子献的手上，黄帝也不会因为子献去吐露所谓实情而对他降罪。大家早已做出了自己的选择，落子无悔。是敖钦不肯放过自己，他要赢得无懈可击，势必就要抹去子献的存在。”
我旋手拿出那枚莹润的龙齿，盯着它喃喃道：“原来竟是这样？”
转念一想，子献所言的确符合敖钦多疑的性格。
不但怀疑任何人，就连自己都信不过。
子献经过城隍大人的安抚，终于恢复了往日的神色，幽幽问道：“所以，青懿……你准备如何替你与我，讨回这笔债？”
我攥紧龙齿，双眼泄出杀气。
“当年之事，恐怕还在日日夜夜反复折磨着他。那我便要让他再重新好好的经历一次。”
“而这一次，他不但会输，还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