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盛紘一直守在卫恕意的屋里。他得做个好夫君,毕竟这后宅里,真心待他的只有盛老太太和王若弗。
对卫恕意和林噙霜这两个小娘,他从没想过要多要求,但是该做的不能少、要不然任务咋完成。
此时他正坐在炉火边,烤着暖,接过小蝶递来的酥饼,咬了一口。
卫恕意已经睡了快半个时辰,刚出生的哥儿在乳娘那里喂过奶,也被抱了回来,安安静静躺在床边的小木床上,小脸红扑扑的,呼吸均匀。
小蝶还是个没出阁的姑娘,对着产后的卫恕意和襁褓里的婴儿,只能在一旁来回踱步,干着急。
就在这时,床上突然传来微弱的动静,紧接着是卫恕意沙哑的声音。
“水~水~我想喝水。”
明兰坐在床边的小板凳上,小胳膊肘撑着床沿,困得眼皮打架,可一听见声音,瞬间睁开眼。
“小娘!你醒了!爹爹,小娘醒了!”
盛紘放下手里的点心,起身步走到床边,俯身看着她苍白的脸。
“恕意,你醒了?别急,我这就给你倒水。”
“快,倒杯温凉的水来,小心别烫着。”
卫恕意看着女儿红肿得眼睛,心里又酸又疼。
她抬起手,拂过明兰额前的碎发。
“明儿,是不是守了娘一夜?困了就回屋睡会儿,累不累?”
明兰赶紧摇着头。
“不累!我一点都不累!爹爹都答应我了,这几日让我留在这儿照顾小娘和弟弟,我能帮着递帕子、看着弟弟呢!”
一旁的小蝶早慌着去倒水解渴,她先从壶里倒了些滚烫的热水,又弄些凉白开兑进去,摸了摸试了试温度,确认不烫口了,才端着水碗过来。
张妈妈小心地托着卫恕意的后背,慢慢将她扶起来,又在她颈后垫了床棉被,让她靠得舒服些。
小蝶拿着木勺,舀了半勺温水,送到卫恕意嘴边。
“小娘慢点喝,别着急,小心呛着。”
一勺接一勺,等喂完半碗水,擦了擦卫恕意的嘴角。
他看着卫恕意苍白的脸。“你好好休养身子。七哥儿很省心,乳娘已经喂了他奶了,能吃能睡的,一看就是个有力气的小子。”
卫恕意的头被包着。
她看着张妈妈将襁褓里的孩子抱到自己身侧,小家伙闭着眼睛,小嘴巴还在无意识地吸吮着,小拳头攥得紧紧的,模样软得人心都化了。
她轻声开口。
“主君,给哥儿起名字了吗?”
“想好了,就叫盛长椿。庄子·逍遥游、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香椿树长寿,借这个名字,盼着槿哥能一辈子无病无灾,健康长久。”
卫恕意低头看着孩子,指尖碰了碰他温热的小脸,小家伙像是有感应似的,小嘴动了动。
“长椿~~椿哥。以后,咱们就叫你椿哥了。”
刚生产完要吃些清淡的,看着她喝完肉丝粥,他这才离开。
······
林噙霜跪在蒲团上,膝头硌得发疼,却半点没有挪动。
双手合十,嘴里不知道在念叨什么,又时不时的往门口看。
见是周雪娘进来,而不是主君身边的人,她哪里还顾得上维持端庄,立马起身,顾不上别的快步走过去,一把拉着她的胳膊。
“稳婆那里怎么样了?”
“主君今日还特意去瞧了卫氏,若那婆子嘴松···”
周雪娘忙拍了拍她的手,压低声音回话。
“小娘放心!咱们塞给她的那一百两交子银票,她揣得紧着呢!大娘子身边的管家婆刘妈妈去审,鞭子都落了好几下,她硬是咬着牙没松口,只说卫小娘胎大,她不那么做怕是会一尸两命,半字没提咱们。小娘这回啊,总算能把心放到肚子里了。”
林噙霜悬着的心稍稍落下,往后退了半步。
原本她算得好好的,等主君带着大郎去润州给老侯爷辞行,府里只剩她主事,再寻个由头让稳婆动手,神不知鬼不觉。
可卫恕意那个贱人,怎么就偏生提前发动了?
连多等一天都不肯!
若不是她早有准备,提前塞了银子,那个稳婆嘴够紧,没有将她供出去,此刻怕是早就被主君察觉端倪。
以现在主君对她的态度难保不会彻底冷落了她。
若是真让主君知道她做的事,以他如今对卫氏的上心,恐怕不会再像从前那般纵容她。
以现在主君对她的态度难保不会彻底冷落了她。
怕是连她和长枫的立足之地都要没了。
“卫恕意那个贱人、”
“生个明兰还不够,居然还能平安生下哥儿,倒是命大。”
事到如今,再做什么都晚了。
主君还在府里,卫氏刚生产完,府里上下都盯着,要是再动歪心思,只会引火烧身。
她理了理鬓发,压下眼底的不甘。
“罢了,这事到此为止。如今主君对卫氏在意,我若再闹出动静,真惹得他厌恶,咱们几个都没好果子吃。先忍着,以后总有机会。”
说罢,她又转头看向菩萨像,双手重新合十。
······
从润州王若弗的娘家回来,盛府上下正为进京之事忙得脚不沾地,卫小娘这处院落,因为她坐月子再加上也没什么可收拾的东西、倒也清静。
卫恕意靠坐在铺了软垫的墙上。
卫家妹妹这次过来就是来见见自己这个要进京的姐姐,她坐在对面,捧着茶碗却没喝,只看着她,欲言又止了半晌,才轻声开口。
“姐姐,如今你添了哥儿,在盛府总算能站稳脚跟了。家里托你的福,这两年也置了几亩薄田,日子比从前好过多了。”
“可正因为你是我亲姐姐,有些话我不能不说、你总想着风骨气节,可在这深宅里,姐姐你该为自己着想了,也该为了哥儿和姑娘想一想,这些换不来明兰和椿哥的安稳。姐姐,该放下的,得放下了,你莫要怪我直白。”
卫恕意握着茶碗的手紧了紧。
实际上卫恕意经历过生产这一遭之后,也算是从鬼门关里走过了一趟,她一度以为自己要和孩子一起埋进黄土里。
痛死的滋味她不想再尝、也不想让明儿和椿哥去尝。
原本她以为妾室能依靠的只有孩子,而不是主君的一时偏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