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意思？”
洛董事不解地问道，星辉的威名他当然知晓，毕竟他的事迹太过耀眼，只是出于“爱屋及乌”的相反心态，他很难对这个男孩生出什么好感
“本来洛家这一代平平无奇，可六年之前，却出现了一个绝世天才，就像是一颗突然降临的流星，轻而易举地击败了叶家那位早负盛名的龙王，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
“你不觉得这看起来，太过蹊跷了么？”王董事微微眯起眼睛，继续说道，“星辉的出现太过突然，若是洛家有此等力量，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镇场面？”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洛董事语气平淡地说道，“也许洛家是想藏锋，在星辉完全成长起来之前，他们不想过多暴露自己的底牌”
“最开始我也是这样想的，但事实证明，我们都想得太简单了”
王董事说道，“洛家并不是想藏锋，而是他们在那时，才刚刚找到星辉这柄好用的剑，并且抓住机会通过龙王为其造势，从而为自身谋取更多的权势与地位”
“星辉……并不是出生在洛阳？”洛董事的眼神中有了一丝惊疑，“或者说，他最开始，并不属于洛家？”
一个延续了许多年的家族，血脉流传的广度早已无法判断，族中后代流落在外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只是洛董事没有想到，曾经这位万众瞩目的少主，竟然不是从最核心的本家里诞生，这着实有些奇怪
“他并不在洛阳出生，但他身上确实流着洛家本家的血”
“那为什么……”洛董事问道
“因为星辉的父亲，名字叫做——”王董事眉毛上挑，说出了那个不为人知的答案
“洛天明”
听见这个名字，洛董事明显地瞪大眼眸，惊讶的情绪毫不掩饰地流露而出，连带着握纸的手掌也不自觉绷紧，到了他这个阅历，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吃惊过了
“你说的是真的么？”洛董事正襟危坐，严肃地问道
“千真万确”王董事回道，“你知道的，我从来不开玩笑”
洛董事拿起那张白纸，死死地盯着照片的男孩，像是要透过外表去洞穿他的内在。他的表情看起来是那样冷淡，像是一块冷硬的寒冰，与洛董事记忆中那个总在笑的洛天明完全不一样
可在男孩的眉眼间，又隐隐能看出那个男人骨子里所藏着的倔强，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这确实很有趣”
片刻过后，洛董事放下白纸，看向王董事说道
“当然，不然我也不会挑这个深更半夜的时候来拜访”王董事摆弄了一下上身的衬衫，声音和动作都很随意
“灵异者是得到上天恩赐的幸运儿，而世家少主，无不是万里挑一的绝世天才，但洛家这一代的少主，却偏偏是洛天明的儿子”
“当年洛天明因为不想参与世家的争斗，所以选择离开了洛家，将继承权拱手相让，如今他的儿子又回到了洛家，完成了他当年没有完成的事情”
“这还真是……讽刺啊”
洛董事缓声说道，他向后靠在椅背上，抬眸看向头顶的灯光，目光有些怅然
“更讽刺的是，星辉因为一时冲动，亲自断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又被赶出了洛家”王董事看着眼前的洛董事，声音中暗含嘲讽的笑意
“就像你说的那样，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就算星辉再天赋异禀，也不过是个顽固气盛的年轻人，没有经历过什么挫折，也不懂得什么叫做隐忍与权衡”
“若是他再等待几年，等到自己地位彻底稳固，到时候再杀掉两个争权失败的无能者，洛家内也不会有人敢说半个不字”
“但他偏偏选择在羽翼未丰的时候直接动手，还是在最敏感的时间，最醒目的地点，以最残忍的方式杀了那两个人，这无疑是在挑衅世家根深蒂固的规矩，能留下一条命，都算是洛家宽容他了”
“星辉现在在哪里？”洛董事问道
“这种机密的事情，不应该只有洛家才知道么？”王董事反问道，“不然我为什么要来找你？”
“不，你知道”洛董事看着对方，目光深邃而锐利，语气是不容置疑的确信
“如果只是这些，你不会来找我的，你来找我，就说明你想入局，你想参与进去分一杯羹”
“你的目的是什么，得到星辉？扳倒洛家？还是……改变联盟目前的局势？”
房间内的气氛静默了片刻，片刻之后，王董事再度大笑出声，“不愧是你啊，什么事情都瞒不过，看来我当初选择与你合作，是正确的”
“回答我的问题”见对方想要扯开话题，洛董事有些不悦地说道
“我自有我的目的，只是现在还不方便告诉你”王董事嘴角上扬说道，“你了解我的，在事情有绝对成功的把握之前，我不会轻易暴露我的目的”
“再说了，以你如今的身份地位，无论是洛家，还是那个孩子，都跟你没有半点关系了，就算是洛天明本人站在你的面前，你也不可能跟他说半个字”
“有没有关系并不重要”洛董事直言不讳地说道，“只是你这样隐瞒，我很难相信你的诚意”
“诚意？我们之间还需要这种东西？”王董事闻言轻笑一声，“我可以负责的告诉你，若是我的目的达成，对我们双方都有好处”
“诚意只是虚假的逢迎，利益才是永远的朋友，这个道理，想必你并不感到陌生吧？”
“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洛天明儿子的这个身份，到底意味着什么，除开深居洛家的月凝，星辉是我们目前唯一能找到的线索，而这是一个送到面前的绝佳机会，我们没有理由不把握”
静默的气氛又持续了一段时间，洛董事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许久之后，他出声说道，“需要我做些什么？”
“下周一的上午，这一届的联合大会，将会在寰宇大楼举行，内容是有关黑羊组织的后续处理方案，这些下水道里的老鼠已经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蹦跶了太久，是时候将他们斩草除根了”
“这跟你的计划有什么关系？”洛董事沉声问道
“关系大了”王董事说道，“别忘了，当初夏台事件，夏台底域发生暴乱的时候，无论是世家，还是夏科院，都在忙于上届联合大会的准备，联盟的核心里面，没有任何人在场”
“而唯一在场的，只有星辉本人，换而言之，如果说有谁知道当晚发生的真相，那么这个人，只能是星辉”
“醉翁之意不在酒”洛董事明白过来，“所谓剿灭黑羊只是表面上的伪装，你想通过他们，借此在所有人面前挑明星辉的踪迹”
“正是此意”王董事微微仰头，缓声说道，“黑羊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借口，而有人已经这么做过了，我不过是在效仿那人的做法而已”
“三年前，因为夏台事件的失败，夏科院内部遭到创伤，加上世家趁机施压，我们失去了不少权势，就算是想找星辉弄清真相，只要洛家那边一口咬定，我们也没有半点办法”
“但如今局面完全相反了过来，没有了星辉，只剩下一个半死不活的月凝，现在的洛家正是最脆弱的时候，所以该轮到我们对他们施压了”
“洛家一旦倒牌，剩下三个世家也会人人自危，到那时候，世家再想保有如今的地位，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洛董事闻言沉默了良久，他紧盯着对方，眼神藏在灯光下的阴影里看不太清。而王董事则是用手指敲打着大腿，嘴角明显地上扬，看起来没有半点疲惫与困倦，丝毫不掩饰眼神里的玩味
“黑羊、星辉、洛家，整个世家……你准备的还真是充分啊”
洛董事冷声说道，“没想到当初让夏科院发展受阻的夏台事件，如今反而变成了你进攻世家的理由”
“不是‘我’，是‘我们’”王董事笑着纠正道，“别忘了你现在坐在哪个位置上”
“到时候在会议现场，该说什么，该做什么，该把票投给哪一边，你心里应该有数，还有与你交好的那几个人，他们的思想工作，就交给你了”
“我知道你不想过早彻底和世家撕破脸皮，董事会里也有人跟你是一样的想法，但事实已然无数次的证明，世家已经是落后于时代的老东西了，往后的未来里，只有夏科院才有能力引领联盟往好的方向发展”
“你不就是因为相信这一点，才会做出如今的选择么？”
王董事说完从椅子上站起身，身体前倾贴近洛董事，嘴巴也凑到了对方的耳边，他轻声说道，“别忘了当初你跟我承诺过的，我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明明话语是那样的冰冷，像是阴暗的毒蛇在人耳边吐着信子，但王董事说完后脸上满是笑容，还鼓励地拍了拍洛董事的肩膀，如同春风拂面，似乎刚才的一切只是虚假的错觉
“我知道了”洛董事说完后低下头来，继续拿起笔批改着手里的文件
“下周见，我的朋友，祝愿你能有一个愉悦的周末”王董事礼貌地打着招呼，然后转身离去，并贴心地关好了门
拜访的客人已经离去，空旷的房间彻底寂静下来，片刻过后，洛董事抬起头，目光从文件上移开，再度将那张档案袋中的白纸拿起
他微微眯起眼睛，仔细端详着照片里男孩的面容
“天明老哥，你的儿子还真是跟你一样，天生就是惹麻烦的料子”
“只是这场无意义的争斗，到底什么时候，才会真正的结束呢？”
洛董事幽幽地说道，然后他从上衣内侧拿出打火机，熟练地翻开盖子点起火焰，将那张照片连带着整个档案，烧了个干净，不留一点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