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舞台上的旁白念文本一般，灰发男人一口气说了很多，但他似乎也并不觉得厌烦，反而乐在其中，好像他真的沉浸在一场未知的剧目里
说完后他还是保持着淡笑的表情看向陈悦凝，而陈悦凝则是以清冷的视线回应着，显然从对方的说辞中察觉到了明显的危机感
“你的话语不成立，因为这并不是一场既定的剧目，而是真实的人生”
陈悦凝说道，“无论未来会发生什么，洛临辰的人生，理应由他自己来定夺，而不是被某些莫名其妙的理由胡乱干涉”
“所以，你的意思是……想阻止我？”
灰发男人脸上轻松的笑容转变成了嘲笑的意味，“你觉得以你现在这副油尽灯枯的状态，能做到什么呢？让我猜猜，你恐怕连维持星灵的增幅，都做不到了吧，即使是这样，也要在此逞强么？”
灰发男人说完伸手抖开黑衣外套，露出了挂在腰间的武器——一把锋利的链刀，以及一把精致的火铳
陈悦凝下意识地看过去，目光在上面停留了好几秒，即使在黑暗里看不太清楚全貌，但她依然可以确定，那绝非是普通的金属，而是炼金技术锻造的特制武器，并且品质还不低
不仅有着领域级的实力，还掌握着稀缺的炼金武器，举止怪异难以琢磨，统合这些信息，说明眼前这个灰发男人很危险，甚至于比异格还危险
而且从对方的言语中，不难推测出他是在替什么人办事，也就是说对方也是有所组织的，这个组织甚至不惧怕白夜的威名
未知的疑云好像再度扩大了一些，陈悦凝收敛心神，不再多想，她抬起赤霄摆出剑招的起手式，紧紧锁定住了对方的身影
“怎么这么不听劝呢？像你这样美丽的女士，要是在战斗中不小心被划伤了脸，那可真是让人心生怜意的遗憾”灰发男人语气诚恳地建议道，但听起来莫名有几分挑衅的意味
这时躲藏许久的月亮从云层中露了出来，洁白的月光洒落而下，像是轻亮的银纱覆地，草坪上吹起了阴冷的风，树叶摇晃间发出沙沙的声响
风停歇的瞬间，陈悦凝眼中紫光一闪，紧接着一道凌厉的剑光向着灰发男人斩去，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速度快到连月光下的影子都未反应过来
之所以会耐心与灰发男人对话，除了收集必要的信息外，陈悦凝也在暗中悄悄恢复着灵力，所以她才能发出这突如其来的一击
“太慢了”
黑暗中，灰发男人冷声评价道
就在赤霄剑刃即将斩到灰发男人的刹那间，他的身影忽然消失在了原地，拥有【洞察】增幅的陈悦凝甚至都没有看清对方是怎么做到的
蓄势已久的一击落了空，陈悦凝瞳孔紧缩，下意识地挥舞赤霄想要转身回防，可那道圆还未来得及成型，灰发男人的攻击就已经到了
挂在腰间的链刀已经抽出，被他反握在手中，灰发男人举起链刀，再猛地用力挥出，于是那坚硬的刀柄带着巨大的力量，狠狠地重击在陈悦凝的脑侧，将她击倒在地
灼热的痛感传来，陈悦凝只感觉像是被一辆列车撞到，让她疼得发出难受的低吟，鲜血从脑袋顺着脸颊流落在地面上，耳旁响起了尖锐的蜂鸣，难以抵御的眩晕感充斥着整个大脑
陈悦凝努力地伸出手握住赤霄，想要借此站起身来，她抬起脸直视着灰发男人，黑暗中她看不见对方脸上的表情，唯一能看见的是对方手中链刀散发的寒冷幽光
疲惫和疼痛像是潮水一样涌来，淹没了陈悦凝的思绪，紧握的手指脱力地松开，她失去意识地昏倒在地上，再起不能
“哎，明明我都给过台阶下了，为什么不好好珍惜呢？好言相劝不听，非要动手才知道轻重，这又是何必呢？”
“先找个机会偷偷溜走，再回去向白夜搬救兵，这才是正确的处理方式吧？现在的学生被欺负了，都不会找学院老师告状的么？”
灰发男人轻叹了一声，表达着心中的愁绪。与陈悦凝毫无保留的杀招不同，他只是用刀柄打晕了对方，对灵异者来说，这点小伤当然不会致死，只会小小的昏迷一会儿
就像他先前说的那样，哪怕是全盛姿态的陈悦凝，都绝无可能胜过他，更别说刚经历完与灼鬼的战斗，所以他甚至连星灵都未使用，只是凭借身体纯粹的蛮力，就能将对方击倒在地
这是最好的处理方式，他不能在这里真的杀掉陈悦凝，也没有必要这么做
哪怕他背后的力量并不惧怕与白夜对抗，也不能在此时撕破脸皮，而且在这场剧目中，陈悦凝的下场怎么样根本无关轻重，她只是一个意外参与进来的配角
一个合理的剧本从不会在无谓的人物上挥霍笔墨，所有的篇幅都要尽可能留给既定的主人公，这是铁律是法则，也是必需遵守的秩序
解决完碍事的陈悦凝后，灰发男人又看向了那柄躺在地上的赤霄，此时这柄名剑还在微微闪着光，像是残存的那缕灵性在发出微弱的呻吟
无论是这柄剑的锋芒，还是那背后的传说，灰发男人都记得很清楚，只是他已经不记得自己上次看见这柄剑是什么时候了，十年？二十年？还是更加久远的时候？
他参与过的剧目太多太多，多到其中的一些已经被他忘记了，可有关这柄剑的记忆，还是完好的保留了下来，就像是把电影里好的片段剪辑下来存好一样
“说来还真是巧合，赤霄之剑的传人，竟然也是白夜【紫罗兰】一系的后代，这般高贵的血统，已经很多年没有现世过了吧”
如果陈悦凝还醒着的话，听到这句话的她一定会非常惊讶，因为对方不仅了解白夜的底蕴，甚至还了解她的真实身份，而这在学院里可是被隐藏的机密，她从未告诉过任何人，连她最亲密的好友都不知道
“如此年纪轻轻，便已经能使出赤霄的最后一式，该说不愧是白夜么，还真是人才辈出”
灰发男人毫不掩饰话语中的赞叹之意，他愿意与陈悦凝聊这么多，除了喜好欢愉的性格使然，也有对其感兴趣的原因
那位老板曾经多次嘱咐过，洛临辰有多重要他当然心知肚明，所以他才会亲自来到这里，而作为幕后操控者之一的白夜同样舍得，直接派出了流淌着紫罗兰之血的精锐，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这场剧目，好像越来越有意思了”
灰发男人将链刀收回腰间，转身迈步离去，刚走出几步，突然看到了草地里残留的一点小火苗，像是荒原上野火烧过之后仍不愿死去的种子，妄想着得到春风的救赎，想要再度复生
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玩具一样，灰发男人嘴角上扬笑了起来，可那笑容逐渐变为冷笑，然后他抬起脚，用力踩向那点小火苗，直至彻底熄灭，只余留一小许灰烬，也被风无情地吹散殆尽
“凭借蚀化强行跨越限制的无能者，还妄想脱离肉体进化为更伟大的存在？”
灰发男人的声音中满是嘲弄，“毕竟是不完整的劣质品，也只能做到这个程度了”
“真正的进化可不是愚昧的凡人有资格接触的，仅仅是了解到它的存在都是莫大的罪责……如同那炽烈的太阳一般，哪怕只是直视它，都要付出双目被灼烧的代价”
灰发男人朗声念诵着，只是没有任何人听到这一句，这倒让他旺盛的表现欲有些无处施展了
最后他收敛笑意，表情重新变得冷淡起来，目光看向月光还未触及的远方，猩红的眼瞳里闪过一丝诡异的光芒
“那么现在，我宣布——”
“好戏，正式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