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华界主的余音散去,孤峰之巅重归空寂,唯有清冷的月光与远山灵雾无声流淌。阎不羁盘坐于接引古台中央,手握那枚微凉的玉简,神色凝重。
三载光阴,于修士而言不过弹指。但于此刻重伤未愈、道途面临转折、且身负绝大逃亡压力的他而言,每一刻都弥足珍贵。
他没有立刻开始疗伤,而是将神识沉入玉简。玉简之中,信息分为两部分。
其一为 《琼华界志·简篇》 ,记载了此界概况:琼华界乃“上清大罗天”辖下三万六千中千世界之一,幅员辽阔,生灵亿万,以人族与少数亲近自然的灵族为主流。界内道统繁荣,尤以契合天地清灵之气的 “清修之道” 与 “自然法门” 为尊,修行境界划分与五域九天有相似之处,但道韵更加纯粹高远。界律森严,严禁无故杀伐与过度破坏天地灵机,违者将受天道反噬及界主府惩戒。此外,还简单提及了几处闻名遐迩的洞天福地与一些需要注意的禁忌区域。
其二便是 《天穹秘境图录·基础卷》 。其中对秘境的描述语焉不详,只道其乃上古时期一处破碎的 “天外仙陆” 坠入琼华界后形成的独立空间,每三百年现世一次,开启仅三月。秘境之内空间紊乱,法则奇特,遍布上古遗阵、险地绝境,亦有外界罕见的天材地宝与古老传承残留。至于那“界空古阵”,图录中仅有一幅极其模糊的方位示意,以及寥寥数语: “古阵残迹,疑似勾连诸界,然阵法崩坏,能量暴走,空间极不稳定,触之九死一生。” 至于如何激活、通道通向何方,一概未提。
信息有限,但已足够让阎不羁认识到前路之艰。秘境本身已是龙潭虎穴,那界空古阵更是绝险中的绝险。
“别无选择。” 他收起玉简,目光落在峰顶两处琼华界主提及的所在——一侧崖壁下,有一口不过丈许方圆、水色澄澈见底、散发着淡淡清辉的 “洗心泉” ;另一侧山壁上,则有一个被藤萝半掩、灵气氤氲的洞口,应是 “蕴灵洞” 。
他先来到洗心泉边。泉水看似普通,但神识稍一接触,便觉一股清凉纯粹、直透神魂的 “涤念” 之力传来,能洗去杂念,平复心魔,对稳固道心、修复神魂暗伤有奇效。但对阎不羁而言,这泉水的力量依旧带着琼华界特有的“净化”道韵,他需小心控制吸收的度,避免再次引发道基被“纯化”的风险。
蕴灵洞内更是别有乾坤。洞不深,但四壁皆是温润的灵玉,地面有一天然聚灵阵法,将整座孤峰乃至方圆千里的精纯灵气汇聚于此,浓度高得几乎化为灵液。在此修炼,事半功倍。
阎不羁没有急于求成。他先在洗心泉边盘坐三日,以微不可察的速度,极其谨慎地吸纳一丝泉水涤念之力,只用于修复神魂疲惫与暗伤,绝不触及道基根本。同时,他不断运转新蜕变的混沌核心,巩固那在琼华清韵压迫下形成的、更加精微的“混沌星璇”与“法则脉络”,使之彻底稳定下来。
待神魂稍安,他才进入蕴灵洞。洞内灵气虽浓郁精纯,但同样带有琼华道韵。他不再抗拒,反而主动引导这些灵气入体,却并非直接炼化为混沌法力,而是以混沌核心为熔炉,将这些“纯净有序”的灵气视为一种特殊的 “燃料” 与 “参照物” ,用以进一步淬炼、演化自身的混沌之力。
过程极其缓慢且痛苦。两种截然不同的道韵在他体内冲突、磨合,如同水与火的交锋。但他凭借新生的、更具包容性的混沌本质,以及镜心对能量细微变化的精准掌控,硬生生在这冲突中找到了微妙的平衡点,一点点地将琼华灵气炼化、打上自身混沌的烙印,使其成为混沌宇宙“胚胎”成长的新养分。
他的法力恢复速度远比预想的慢,但每恢复一丝,质量都远超从前,更加凝练、深邃,且完美保留了混沌的“包容”与“演化”特性,并未被琼华道韵同化。
时间在孤寂的修炼中悄然流逝。春去秋来,寒暑交替。
除了修炼,阎不羁每日都会花时间研读《琼华界志》,试图从字里行间更深入了解此界法则与社会结构,为可能的外出(秘境之后)做准备。他也反复揣摩那模糊的秘境图录,推演可能遇到的地形与危险。
期间,琼华界主再未现身。这座孤峰仿佛被遗忘在世界角落,唯有清风明月、云卷云舒相伴。阎不羁乐得清静,全心投入。
一年后,他伤势尽复,修为稳固在大乘巅峰,混沌核心的“星璇”与“脉络”更加清晰,法力浑厚精纯。他开始尝试将新领悟的混沌之力,与以往的神通结合,推演出更适合当下状态的战法。他发现,在琼华界这种法则圆满、压制“混乱”的环境下,以往那种狂暴的、以力压人的手段效果会大打折扣,更需要 “巧劲” 与 “变化” 。他以混沌演化之能,模拟琼华道韵,竟能短暂地迷惑此界天地法则,降低排斥,甚至能模拟出一些清修法术的效果,虽威力不及原版,却多了诡异与不可预测性。
两年后,他对琼华界的基础法则有了相当程度的理解,对自身力量的掌控也达到了新的高度。他开始有意识地压缩、提纯法力,为可能到来的天劫做准备。同时,他利用峰顶一些年份悠久的灵草,结合自身对药理的记忆与混沌之力的特殊,炼制了几种效果奇特的疗伤、恢复、隐匿丹药,以备不时之需。
第三年,他主要进行心境的沉淀与推演。反复在脑海中模拟进入秘境后可能遭遇的各种情况,尤其是寻找和应对“界空古阵”的凶险。他意识到,最大的危险可能并非来自秘境本身的怪物或陷阱,而是那古阵崩坏后引发的 “空间湮灭” 与 “法则乱流” 。他必须做好随时以混沌领域硬抗、并以镜心寻找一线生机的准备。
三载之期将满。
这一日,阎不羁正在洗心泉边静坐,忽有所感,睁开双眼。
只见峰顶虚空之中,月光如水波般荡漾,琼华界主那清丽绝伦的身影再次浮现。她依旧是一袭月白裙,清冷如故,目光落在阎不羁身上,微微颔首。
“三载已过,汝之道基稳固,修为精进,看来并未虚度光阴。” 她的声音依旧空灵,“天穹秘境,将于七日之后,于‘北冥沧澜’之畔开启。此乃秘境接引令牌,持之可入。”
一枚非金非玉、刻有云纹与星辉的淡蓝色令牌缓缓飘至阎不羁面前。
“秘境之中,生死自负。界空古阵位于秘境极北‘碎星荒原’深处,此为更详尽一些的残图,但亦仅供参考,凶吉难料。” 又一枚更为古朴、边缘残破的骨片随之落下。
“此外,念汝这三载安分守己,未曾扰乱此界,赠汝‘敛息佩’一枚,可助汝在秘境中稍掩异域气息,减少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最后是一枚温润的白玉佩。
阎不羁郑重接过三物,躬身行礼:“晚辈阎不羁,多谢界主前辈赐予机缘。”
琼华界主微微摇头,目光望向北方天际,那里隐约有浩渺水光与奇异的能量波动传来。
“机缘亦是劫数。能否把握,看汝自身造化。去吧,令牌会指引方向。”
话音落下,她身影再次消散。
阎不羁握紧令牌与骨片,将敛息佩悬于腰间。他最后看了一眼这座困居三载的孤峰,眼中再无留恋。
七日之后,北冥沧澜,天穹秘境!
他将所有物品检查一遍,调整好状态。混沌核心缓缓转动,内蕴的星璇与脉络闪烁着深邃的光芒。镜心澄澈,映照自身与周遭。
三载蛰伏,只为今朝一搏!为了那渺茫的、通往未知世界的生路,他必须闯入那九死一生的秘境,找到那传说中崩坏的界空古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