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嗣修这么问,是因为他父亲在世的时候,云霁也不常来他家拜会,如今父亲才过世,他们就来了两次,肯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云霁起身朝他见礼:“思永兄,我与舍弟今日又来叨扰了。”
张嗣修忙说:“明朗兄来找我们兄弟,可是有事?”
云霁和闵悉对视一眼,闵悉微微颔首,云霁便开口:“近日朝堂上有人弹劾张阁老,此事你们可曾听说?”
张嗣修颔首:“略有耳闻。”
“你们如何看待此事?”云霁继续问。
张家三兄弟互相对视一眼,老大张敬修开口:“父亲为朝廷殚精竭虑,这才刚刚离世,便有人落井下石,构陷父亲,实在是迫不及待,令人齿寒。万幸陛下圣明,未曾听信谗言。”
闵悉叹息:“张阁老一生为国为民,我们都是有目共睹的。但也因此损害太多人的利益,树敌太多,他一走,便有人迫不及待落井下石。陛下此次确实未曾追究,但到底是暂时不追究,还是以后都不追究,谁也不知道。只恐张阁老昔日的政敌不会就此罢休,他们会孜孜不倦继续上本弹劾张阁老以及你们。保不齐哪天陛下心烦意乱,直接批了让人查办。届时你们当如何办?”
张家三兄弟都垂眸不语,他们也是官场中人,知道帝心难测,谁也不知道年轻的皇帝将来会怎样。何况父亲虽然权倾朝野,但跟皇帝的关系并不算好。他们家并非铁桶一般牢固,反而像筛子一样漏洞百出,以前有父亲顶着,无人敢说什么,如今有心人要想抓住错处来惩戒一番,简直易如反掌。
张家兄弟比闵悉和云霁都要小几岁,经历虽然远不如他俩丰富,但也绝非单纯天真之人,被闵悉和云霁这么一提醒,他们自然也就想到可能会发生的事。
张嗣修问:“依二位大人的意思,陛下若是查办我们家,会怎样惩处?”
闵悉沉吟片刻,摇头:“这不好说。轻则革职查办,重则抄家流放。”
一直没有说话的高夫人听到这里惊呼一声:“抄家?何至于此!”
闵悉看向她:“夫人莫慌,这只是一种可能。我们未雨绸缪,要把最坏的情况都考虑进去,才能想好应对之策。”
高夫人听着闵悉的话,想着尸骨未寒的张居正,眼泪就跟断线的珠子一般滚落下来,呜呜抽泣道:“我家老爷还在前厅里躺着呢,他们就急不可耐地想要给他泼脏水。”
张家兄弟这才回过神来,他们的母亲还在这里,张敬修起身:“母亲,您先回房去歇着,这事有我们兄弟几个顶着,您无须忧心。”他叫来丫鬟,把高夫人搀了出去。
张敬修送走高夫人,回来的时候,朝闵悉和云霁作了一揖:“两位大人今日前来提点我们兄弟,想必是有应对之策了,请指教!”
闵悉说:“谈不上指教!只是我如今在都察院任职,关于令尊的弹劾听得不少。我与兄长一向敬重张阁老,钦佩他的能力,所以想来提醒一下。还请不要怪我们僭越。”
“闵大人言重了,如今我张家处于风口浪尖,旁人对我们唯恐避之不及,两位大人还愿意过府来提醒我们,这份情谊就弥足珍贵了,岂有怪罪的道理!二位有什么想法不妨直说,我们兄弟只会感激不尽!”张敬修说。
一直没开口的张懋修问:“大人,如若我们家被查处,真会被抄家吗?”
张家一门四进士,父亲是内阁首辅,他们兄弟三个也都是进士出身,前途无量,曾经是何等的风光,如今父亲刚逝,就呈现树倒猢狲散的破败之相,这种落差说不难过是假的。
闵悉摇头:“未必,只是考虑会有这种可能。”
“依大人之见,我们当如何办呢?”张懋修问。
“你们自己觉得呢?”闵悉没急着把自己的想法抛出去,让他们兄弟自己先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