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家喜事接着丧事，祁漾和伽夜不得不回去。
为了安慰“伤心”的龙灵儿，便留下了。
女修怀孕生子，对身体难免有损，不过龙家的庞大资源下，龙乐阳这样的都能强行养大，将她养回来也只是时间问题，伽夜也亲情贡献了一些天材地宝。
为了避免让人把天道和凌寻联系上，祁澜等了半个多月才行动，而极北之地陡然天地变色，炸出了不少闭关中的大能。
夜深人静，龙家主和樊疏影有所察觉，快速穿上衣服，第一时间来找伽夜商量，却被结界挡了个严严实实。
他们能察觉到，伽夜自然也察觉到了，不过他家这位最近半个月热情得让他有些招架不住，或者说，是有些疯狂，眼下实在脱不了身。
以前龙乐阳不热衷于某些事不说，一次之后还就想踢人，这段时间却黏人得很，像是在一遍遍确认什么，夜间睡觉也不时惊醒，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来。
等人累得睡着，伽夜抱着他清洗干净，将人放回床上后却没立刻离开，侧坐在脚踏上看了他许久。
这个分身虽然只有大乘修为，但神魂的境界在那，在这修仙界，他对天道的感应绝对是第一梯队的，十分清楚如今发怒的天道是如何的强蛮。
他早就做好了凌寻很难杀的准备，也做好了天道阻拦的打算，但那天看到锁魂珠上出现了裂痕时，心中还是生出了不舍和庆幸。
他还没把解药的材料找齐，没把解药炼制出来。
他求的长久才刚开始。
他不能让危机波及脆弱的心上人，可若是离开，不管是哪种离开，他都还没做好分别的准备。
有那么一瞬间他是庆幸的，庆幸自己一时兴起任性了一把，拉了个必定和自己同阵营的同事过来。
这个不理智的决定反而成了他现在的后手。
或许那个祁漾本也打算对付凌寻，所以才会在他每次出手时也派出剑灵来。
可不管如何，他十分感激他，让他现在可以安心坐在这。
只是看着床上人眉心那道阴影，他忍不住还是叹了口气。
“怎么睡觉都皱着眉呢？也不肯和我说。”
找不到什么合适的抱枕，小黑也不知道又躲哪去了，伽夜干脆拿了件衣服团一团塞进他家二公子空落落的怀里。
准备走时，衣摆传来阻力，轻得像是被什么东西不小心压住，一抽便能抽走，伽夜下意识回头。
床上的人微眯着眼，却是看着那一片随着他转身彻底从指尖溜走的布料，手指缓缓蜷缩起来，直到伽夜将手塞进去时，那双眼睛才看向他。
伽夜很早就发现他有双很特别的眼睛，像是沉浸在烟雨中的一场幻梦，某些时刻又会悄然放晴。
现下那场雨似乎变大了。
眼睫压低时，似有一只厌倦了烟雨的蝴蝶飞出了幻梦。
“你不也、什么都不肯和我说吗？”
伽夜怔愣了一下，突然意识到什么，反握住他手。
“我……”
不等他寻找出合适的托辞，祁漾已经将手抽离，缩回了被子里，抱着衣服转过身去背对着他，蜷缩成一团。
于是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嗓子眼里。
“快去快回。”
伽夜俯身用力抱了他一下：“天亮前我肯定回来。”
等关门声传来，祁漾睁开了眼睛，盯着虚空看了许久，神识探出，感受天地间动荡。
任务者能进入的世界，都是比较稳定的，至少不会因为谁死了就导致崩塌，哪怕是主角。
但这种主角死了，天道亲自下场，还出手这么激烈，也是少见的盛况。
怪不得这次任务难度评级为高，他先前还当是这副身体人设限制太大。
确实有些世界存在能干翻天道的能人，但这种人毕竟是少数。
祁漾对伽夜的评估是，有概率在天道追杀下弄死凌寻，但干翻天道……先成功飞升了再说吧。
所以伽夜那个拯救任务，是真的只是想找人哄他？
众所周知，拯救组人丁稀少，都是从其他组调来的资深任务者，不说是最厉害的，和弱却也搭不上关系。
额外的任务也需要额外的出场费，但若是作为雇佣金，还是打这种层级的架的雇佣金，可就是太勤俭持家了。
祁漾揉了揉眉心，无声轻笑。
好吧，得承认，偷懒不动脑子确实不行。
“剑主。”
脑中响起祁澜的声音，祁漾随意应了一声。
“阿澜，怎么了？”
“大道苏醒，您要不要来一下？”
祁漾：“？”
……
荒凉的极北之地久违地迎来了热闹。
魔域和极北之地有接壤，伽夜直接让本体出关去远远瞧了瞧。
这么大动静，魔尊要是没反应，估计真要让人以为是死了。
分身则去找了龙家主。
预料之中的，被拖住了。
意料之外的，极北之地的乱子只持续了不到两个时辰。
但当一切归于平静时，魔尊举目眺望，眉心深深拧起。
天机阁内，堪比仙器的星宿圆盘突然碎裂，一直注视着它的天机阁阁主闷哼一声，猛然喷出一口血来，气息萎靡，神情惊惧。
无妄宗云霄峰上，玄清面色沉凝，抬手似乎要取出什么，旋即想起自己用于推衍的法宝早已毁去，再看向变幻不定的漫天星辰，轻叹一声。
推衍天机者，终为天机愚弄。
愚弄命运者，亦终遭反噬。
天或许要亮了。
但当天亮起来时，玄清生出了一种莫名的感悟。
天似乎……变了。
仿若大道之音的声音传入所有修士仙人脑海。
魔道归属三千大道，受天道庇护。邪道，人人得而诛之。
但不说十成，起码九成的魔修都挺邪道的，一时所有人都不明白大道这是中了哪门子邪，来这么一出。
他们倒不怀疑这和魔尊伽夜有关，渡劫期虽然能感悟天地法则，但依旧只是个修士，完全没资格和大道对话。
所有人思来想去，都不记得哪个魔修成功飞升了，还达到和大道讲道理的境界。
魔尊突然心有所感，回头看向魔宫方向，瞥了眼有气息快速靠近的方向，甩袖离开。
“魔域地界，不速之客止步。”
祁澜站在魔宫门口，左右护法带着众魔修严阵以待。
见到他回来，祁澜微微颔首：“这是我家剑主为魔尊补上的贺礼，魔尊要如何利用请自便。顺便告一句歉，昔年不小心听到了你们对话。”
魔尊示意左右护法退后，快速思考了下昔年是哪年，嘴上已经自然回道：“改日我亲自登门致谢。”
“欢迎，也祝你顺利。”
祁澜原地消失，魔尊对着左右护法随便挥了挥手，让他们散开，边思考边往里面走。
他很少会和龙乐阳说魔域这边的事，也就是刚掉马甲那段时间多一些，祁澜指的是玄清问及华莲的那次？
那他们便是在盯着玄清了。
那个任务者现在的身份是和玄清有什么关系？
不，不对。
当时正是无妄宗开启求仙问心路时，他若是盯着凌寻，盯着玄清，似乎也是合理的。
魔尊轻笑一声，放弃了深究，那人明显不想暴露，眼下承了他这份情，还是不去讨嫌了。
他进入魔宫寝殿，依着记忆里的方法打开床下密道，下去便是一间密室。
或者说，是一间被尘封已久的隐蔽书房。
墙上内嵌了书架，堆满了各种书籍，地上桌上无数卷轴书籍铺开，上面写写画画，凌乱中又有种规整。
角落桌上唯一不那么朴素的是一方鱼戏莲叶间砚台，时隔数千年，其中残墨依旧未干，毛笔随意搁在了其上。
密室的主人离开时，大概没想过再也不回来。
即便他死亡之地离这直线距离不过几丈。
魔尊小心避过地上的书卷，在那把椅子上坐下，回忆当年那人伏案钻研的模样，良久长叹一口气。
他终究是让华莲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