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该来送死的。”昂热有气无力地说。
“总该做点什么，你也别觉得我是因为你才来。”上杉越放下昂热，“我是为了自己的儿子和女儿。他们担心的是他们的朋友，不是你这个糟老头子。”
“呵呵。”昂热用仅剩的力气露出一丝笑容：“你这家伙浑浑噩噩过了大半辈子，没做过什么正确的事情。”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我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到底是对是错。我们老了，昂热，现在的年轻人能跟龙类交上朋友，龙类愿意为了他们而去送死，去拼命。而我们，只能一次次地在战场上跟龙类厮杀。或许年轻人对，或许我们对。谁对谁错，我没那个精力去纠结，反正我只认一个道理，我儿子和女儿的决定，与对错无关。就算错了，我也会沿着他们选的道路走下去。”上杉越放下背着的旅行袋。
拉开拉链，露出几十柄样式各异的古刀。放在最上面的是两柄较为泛新的日本刀，刀柄简陋，刀身寒光难掩。
他抽出这两柄刀，随意地挥舞几下。
这两柄刀不是近期才打造的，而是保养到位。源稚生在交给上杉越之前，特地处理过，确保父亲能用得顺手。
“是源稚生的刀吧。”昂热在上杉越抽刀时瞥见了刀铭。
蜘蛛山中凶祓夜伏。
“真是两把好刀。”昂热说。
上杉越点点头，“当然，这样的好刀得一位好男人才配得上。我只是暂用，如果能活着回去，我会还给稚生的。他希望我带上这柄刀，就好像他也来了，为自己的朋友做些什么。”
“你真没必要来送死的。”昂热还是回到这个话题上，“你还有儿子，有女儿。”
“是啊，不像你这个老混蛋，一辈子孤苦伶仃的。你心中那份仇恨的火要熄灭了吗？昂热。”上杉越调整好状态，抬头与尼德霍格对视，“这位黑色皇帝真够高傲的，就这样等着我准备好一切。”
“在他看来，你我，他们，都是蝼蚁。你会害怕蚂蚁费尽心力准备的进攻吗？”
“大概是会的，毕竟蚂蚁咬人还是挺疼的。”
“你也固执啊……”昂热艰难举起手。
上杉越腾出一只手与昂热相握，无言间，他朝空中的尼德霍格说：“给我们一个告别的机会吧，反正他快要死了，在你看来，我也要死了。”
尼德霍格没有给予回应，默许他们的行为。
“好好跟这个世界告别吧，老朋友。”上杉越蹲下身来，感觉着昂热手心的力道越来越小。
老混蛋，老朋友，都是昂热。
“我只是有些不甘啊……”昂热挣扎着。
挣扎不出死亡的结局。
他不甘，不甘自己的一切手段都失去意义。
不甘失去一切外力后凭借自己的手段依旧没办法改变些什么。
“却又觉得解脱。”昂热的眼睛缓缓闭上。
这位将百余年生命都奉献在屠龙事业上的英雄就此落幕。
上杉越眼角落下一滴泪，他松开昂热的手，念诵起圣经。
“你会去天堂，我们将在天堂相见。”
上杉牧师为昂热送行最后的道路。
再起身时，他的气势陡然变得凶狠。
“来，下来！你的高傲决定你不会蜷缩在空中，不敢直面我的愤怒！”他咆哮，那般惊心动魄。
“老爷子，你需要这个！”韩秋站不起身，在草地上朝上杉越爬行。
还有机会，还有机会。
白王的权柄还在，如果能给到上杉越，兴许能拖住尼德霍格。
韩秋大致判断出尼德霍格的极限，这家伙能依靠世界树的因果之力压制路明非和路鸣泽，那就肯定能压制昂热和上杉越。
但尼德霍格并没有这么做，甚至因为跟昂热的死斗，导致对路明非他们的压制力减弱。
没猜错的话，他的极限就是压制这些新的君王和圣子圣灵。
若上杉越以白王之姿打破尼德霍格所能维持的平衡，让路明非他们可以脱身，恢复些力量，未尝不可一搏。
怎么说，这都是末代皇帝，最契合白王权柄的存在，所展现出的力量，总不能比赫尔佐格那个狗东西弱吧。
只要……只要能触碰到，试一试，哪怕榨出一丝因果之力，哪怕自己死。
“好东西。”声音来得比身影更迟。
尼德霍格一脚踩在韩秋的背部，骨骼碎裂声中，韩秋的哀嚎痛苦悲催。
淡淡的白光被尼德霍格从韩秋脑袋里抽出。
“跟君王们不同，白王的权柄是我的分化。”尼德霍格享受着权柄的滋养。
“你不如杀了我……”韩秋愤恨地说。
“不，你不能死。你死了，世界就再度重启。你得活着，目送我的离开。”尼德霍格再一次消失。
韩秋的视觉早就跟不上这位黑色皇帝的速度了，他所看到的消失，不过是尼德霍格的一个冲刺。
远处传来刀刃砍到鳞片上的脆响，看来上杉越老爷子已经跟尼德霍格对上了。
韩秋觉得眼皮很沉，沉得快睁不开了。
真没用啊，这就是所谓的天选？
天选个屁！
就这么睡一觉，醒来会看到什么样的世界呢？
是自己躺在病房里，一条叫尼德霍格的龙从书里钻出来危害原来的那个世界？
那个世界可没有混血种，怎么应对这样的诡异生物啊……一堆核弹丢下去，就算能杀死尼德霍格，废土也不适合居住了。
如果不是在病房，那就真的是留在这个世界了。
一个被尼德霍格彻底摧毁的世界，朋友们死在诸神黄昏的末日中，枯骨成山。
还想着离开前去见见故人，让这个世界能走向美好的未来。
都是想象。
韩秋的眼皮彻底合上，无边黑暗淹没他，让他喘不上气。
像是在深海里往下沉，隐约看到两团光在纠缠。
是那个被自己吸收的领域，正在消磨新生的因果之力。
世界还在变幻，因果之力无穷，却被一个领域限制住。
不对……韩秋感到熟悉，或者说呼唤，从那被吸收的领域力量里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