恺撒凝视诺诺的脸。
这个素来都以红色为主基调的女孩，骄阳似火，第一次这样平静，像湖面的冰。
“继续说路明非的事情。”恺撒说。
诺诺点点头，“路明非是个随时会死的人，他类似于某种寄生动物，需要些依托才能感觉到存活的感觉。在他那乏味的高中生涯里，他的依托是陈雯雯。”
“这些感情史我知道。”
“但我得再讲一遍，只有不断地讲，不停地想，才会发现问题。”诺诺说：“我跟你讲过那个电影院的故事，对吗？”
“对，你把他从电影院带走了。”
“那是他失去陈雯雯的地方。”
恺撒皱眉，“以我所知道的一切来看，他什么时候拥有过陈雯雯？”
“心里。”诺诺右手的食指点在恺撒心口，“你不会懂的，他这个人心是空荡的，装进去什么是他说了算。只要没人去戳破，他可以永远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如果我把一个走路经常耷拉脑袋，头发总是乱糟糟的男孩从失败的战场上捞回来，那么他看我的眼神是会躲闪的。”
“你想说情场如战场。”恺撒发现自己的思维正在被诺诺甩在身后。
“不，我想说他会爱上我。”诺诺认真的模样不像是在开玩笑。
恺撒不知道自己该回以怎样一个表情，他总是摸不清这个女孩。
“但他并不爱我，在我们的记忆里，他是新生联谊会的会长。你不觉得矛盾吗？他这样的家伙，怎么会拒绝你的邀请？”诺诺又说。
恺撒摇头，“可他确实拒绝我了。”
“所以我说，我们的记忆……跟实际情况不符。”
“人本就不是能单一性评价的存在。”
“可我侧写出了一个人，站在路明非的身边，你的身边，还有我。”诺诺说。
“如果不是了解你，我想我会怀疑你是不是发烧了。”恺撒说。
“你也可以这么认为。”
“你的结论是什么？”恺撒问。
“路明非不可能杀死校长，更不可能做出什么有损学院利益的事情。哪怕他知道自己是校长的工具，他也不会这么做。”
“明白了。”恺撒发现诺诺把一句很简单的话描述得非常复杂。
这些复杂的描述之间包含着他无法理解的猜想。
他认为是诺诺的敏感。
“大概就这些。”诺诺等待恺撒的回话。
恺撒能说什么呢，他跟诺诺的想法一致，路明非不像是做这种事情的人。
那些信息明显有问题。
可就算知道有问题，他们也没有什么办法。
诺诺等不到恺撒的开口，而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如果讨论不出个所以然来，不知道该怎么做，那就只能成为加图索的提线木偶。
任由加图索摆布，连这场婚姻也是。
“抱歉，诺诺，我犯错了。”恺撒微笑着：“我以为自己能成为那个掌控一切的人，我想说我有些自大了。”
“这不怪你，那些老家伙似乎很早就知道会发生些不好的事情，一直在让我们不去跟外界接触。”诺诺问：“其实相比较这些，我更好奇，你为什么会相信你父亲的承诺？”
“是那些老家伙的承诺，我父亲只是劝我，告诉我想要做更多的事情，就需要握紧权力。”
“你以前是不会相信这些家伙的。”诺诺一语点醒恺撒，也点醒自己。
总感觉哪里不对，回想又觉得合理。
这也就是诺诺所说的，她不是她，恺撒不是恺撒。
“我从来没问过你，那时你跟你父亲的谈话。”诺诺问：“讲讲吧。”
“就记得他说过一些话，然后就是你所知道的，我相信了他的那些话。”恺撒说：“你说得对，我为什么会相信呢？”
“重要的是一直以来我们并没有发现什么端倪。”
“但却是没有什么端倪。”
“事情很奇怪。”诺诺也说不清这种奇怪。
好像是谁给他们增添枷锁，怎么都没办法挣脱。
“还有五分钟。”诺诺又看一眼时间。
恺撒掏出沙漠之鹰，“我现在没有子弹，否则我会去问个清楚。”
“我们可以逃跑。”
“逃不掉的，防守非常森严。”恺撒说：“我得再次向你道歉了，大概率我会再犯一次错。”
“什么意思？”诺诺问。
“婚期延迟。明天是最好的机会，家族的老家伙们会请其他家族的高层来见证。我好像又回到以前的样子了，有些胡来。”
“至少比现在要好。这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我……还没想好要不要跟你结婚。”诺诺像是下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决定，“该说对不起的是我，答应你回家族，更多的是因为希望能帮助他们什么。我觉得这件事情很酷，我想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很酷的事情……并不是婚姻。”
恺撒轻声笑着，“没事，我可以等。等什么时候你觉得合适了，再去考虑这个问题。目前的一切本就荒唐，荒唐的婚姻是错误的。”
“我想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恺撒。”时间还剩一分钟，诺诺的话语脱口而出：“这不是合适与否的问题，而是我并没有那么爱你。我压根不清楚爱情是怎样一回事，我只是害怕，外加上跟你去做某些事情时会很酷。”
恺撒愣住了，这个时候说不爱，就好像是把一柄刀插进他的胸膛。
可高傲的恺撒不会在意这样的话语。
这一切似乎也在预料之中。
“能说说吗？”恺撒问：“从没听你讲过这些。”
最后三十秒，恺撒已经听到外面有卫兵靠近的声音。
“在我最难过的时候，一直想要有个人，无论什么样，白马王子也好，街头混混也罢。他忽然出现，来帮我，陪在我身边。我哭了，他会哄我。”诺诺说。
“可这些我都做过。”
“你出现的时候，我已经不需要什么人了。”
“明白了。”恺撒得到了答案。
房间门被卫兵敲响，时间到了。
是时间，恺撒听到的答案就是时间。
他所出现的时间点是不对的。
他是这样的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