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离是下了死手，三戒尺下去，范衍是被打的皮开肉绽，一丝血水渗出衣服，染红了衣襟。
可范衍只是咬着牙，竟然一声不吭。
“范防御使这是为何下如此狠手！”
赵嬛嬛眼看范离是真下死手，快步跑了过来，抓住了戒尺，不让再打。
“松开！”
范离瞥了她一眼，厉声呵斥道。
赵嬛嬛被他这凶相吓了一跳，赶忙松开了手，可一双眼睛依然气愤的看着他。
“这是我范家的家世，轮不到你来插嘴！”
范离大声喝退了赵嬛嬛。
事情到了如此，已经不再是简单的教训而已了。
小小年纪就养出了恃强凌弱之心，这要是不加管束，将来还不成了欺男霸女的恶徒！
“你！”
赵嬛嬛被气的直跺脚，可也说不出什么来。
既然是家事，她一个外人哪有管的道理。
但范衍终归是她的学生，赵嬛嬛怎能不心疼。
“你既然拜师，不管拜在谁人门下，是男是女，你就要懂得尊师之道！”
“赵先生不以受辱而弃子，教以人道、授以书华、感以秉性、沐以恩泽。”
“你这畜牲不知感恩，竟泼墨羞辱先生！”
“我在问你一句，你可知错！”
范离一双冷目看着地上挣扎的逆袭，震怒道。
“我……”
范衍听着父亲的质问，他心里虽然知道是自己错了，但一声认错还是说不出口。
数日的授课，赵嬛嬛对他，就如范离说的那样。
每天受气受辱，可赵嬛嬛从来没有放弃过他。
就算被气的哇哇哭，也会顶着红肿的眼睛，耐心解答他提出的问题，戒尺更是从来没有落在过他的身上。
别的课程他也去听，可从来没有哪位先生，会像赵先生这般用心。
其他先生对待学生，都是学好学坏全凭自身努力，扰乱课堂便是戒尺临身。
回想起种种，范衍只感无地自容。
只因先生是个女子，他便不服管教，扰乱课堂。
更因为先生温文儒雅，彬彬有礼，却成了他攻击先生的武器。
明知赵先生不会用戒尺罚他，竟大胆到敢用泼墨来羞辱先生。
不知何时起，自己怎么会变成如此无耻的恶徒！
可他自愧归自愧，范离不会管他这个。
“不知悔改是吧！”
这话刚一出口，范离手里的戒尺又打了下去。
啪啪啪又是三声，范衍总算是扛不住了，痛嚎出声。
刘明亮看他没有停手的意思，赶忙跑出去找人了。
学堂里，正在上课的师生被范衍的惨叫声吵的没法学习。
好多学生想去看个究竟，可都被先生们给拦了下来。
汴京国子监的国子，挨的戒尺可不比范离打的轻。
而且在某些时候，国子监对国子们的教育只会更加严厉。
出了国子监，学成的国子们是要扛起大宋未来的，不加以严教，怎能出的了人才。
鞭打还在继续，不多时范昭一瘸一拐的赶了过来，而刘明亮就跟在他的后面。
“哥！你这是干啥！快住手！”
范昭一进门就看到范衍被打的嗷嗷直叫。
他大叫一声，赶忙冲过去抓住范离手里的戒尺，死也不松。
“滚！”
范离震怒，一脚将弟弟掀翻在地。
作势还要抽打。
范昭眼看着拦不住大哥，纵身将范衍护在身下。
范离收手不及，一戒尺打的他呲牙勒嘴。
“哥！衍儿这小身子板，哪经得起你这么打啊！”
范昭也顾不上疼痛，忙出言制止道。
说实在的，范衍这孩子跟他比跟范离还亲。
范离天天忙的吃饭都顾不上，平时还不是他两口子在照顾着孩子们。
他这么打孩子，范昭能不心疼吗……
“老叔，我没事……你疼不？”
范衍现在浑身哪都疼，可还是忍着疼痛帮范昭揉了揉被打的肩膀。
“你这孩子嘴也真犟！”
“男子汉大丈夫，错了就是错了，知道认错，那才是真男人！”
范昭恨铁不成钢的照他屁股打了一巴掌。
来的路上，刘明亮已经把事情都告诉他了。
范衍脾气这么倔，弄的他也是哭笑不得。
范离累的呼哧带喘的，也没力气再去打他，索性坐在廊道上，狠狠的瞪了护犊子的范昭一眼。
而范衍一听老叔这么说，低下了头。
其实刚才他就想认错了，只是范离根本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
噼啪一顿戒尺，也给他打毛了，索性咬牙什么都不说。
“快去……”
范昭把孩子托了起来，随后让他赶紧去给赵先生道歉。
范离就在边上看着，他倒要看看，范衍这孽障到底有没有改过。
而范衍这孩子性子也够直爽，范昭这么说。
他立刻几步走到赵先生身前，顶着浑身疼痛，咕咚一声跪了下去。
“学生范衍，在此给先生赔礼了！”
只看范衍框框就是两个响头，眼神中没有了往日不服，取而代之的悔过之情。
他是真心为自己的行为，而感到羞愧。
“过而能改，善莫大焉，快起来吧。”
范衍的举动让赵嬛嬛先是一慌，随后看着孩子身上的血迹，赶紧将他扶了起来。
这一切范离都看在眼里，特别是范衍那真心悔过的眼神。
他很欣慰，这孩子明白事理。
可他还是很生气！
“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近之不逊，远之则怨！”
就这一句话，不可能是范衍这个才读书的一个小孩子能说出来的话！
书院中一定有其他先生教过学生们这么说。
范离心想，看来书院里的先生对赵嬛嬛来书院教书，有很大成见啊！
明面上碍于赵嬛嬛的身份，什么都不说，背地里却教学生如此语句！
但他也只能生气罢了，男尊女卑在这个时代根深蒂固，不是他说上两句，就能解决的事情。
既然赵嬛嬛选择了这条路，那她只能自己来承担这份恶意。
范离打子的事情很快就传开了，有人说好，有人说太狠。
可大多数百姓都在讨论，书院是讲道解惑之地，不应该请女先生来授业传教。
可这些范离不在乎，如今范家几口人都住在工坊宿舍区。
范离捡来的孩子们，也被安排住在这里。
这还是沾了杨九儿的光，制甲坊坊主，当然会分到自己的宿舍。
只是地方有些不够用，三间大房，却住的满满当当。
范衍屁股被打开花了，这几日一直在养伤。
而范离再心狠，还是每天亲自给孩子换药，直到其伤好上学为止。
此后，范离忙完公务，就会抽出时间去书院看看。
他是怕书院师生，容不下赵嬛嬛这个女先生。
也是监督孩子们顽劣成性，不可教也。
他也不打扰任何人，就是在教室最后面找个位置坐下来认真听课，全当二次教育了。
时间久了，范离居然上瘾了。
一有时间就跑去书院听课，不为别的。
乱世纷争，唯有书院里的朗朗读书声，才能让他得到片刻的安宁。
这日，范离忙完后再次来到书院，寻了个教室就坐了下来。
一脸轻松惬意的听着一位老先生授课。
可这份安宁还没有维持半个时辰，就被营中寻来的军士，打断了他的闲暇时光。
他接过军士呈上来的信件，拆开细看，随后折好收入怀中。
“知道了。”
范离背靠墙壁想着心事，挥了挥手，让军士先行回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