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国国君总算是舒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啊！有陵相国为朕分忧，是朕的福气啊！”
陵绒正色道：“如今大炎与东陵死斗，正是两虎相争之势！
只要有耶律乐青这般帅才以及耶律大宗师在。
我大金便稳坐钓台，静观其变，待其两败俱伤，方可收取渔翁之利！
此乃天赐良机，陛下正当稳坐中枢，运筹帷幄，切不可因些许流言蜚语而自乱阵脚，徒惹笑话。”
耶律宏听着陵绒条理清晰、从容不迫的分析，尤其是那句“稳坐钓台......收取渔翁之利”，深深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那点不安迅速被更大的野心和虚荣压了下去。
是啊，有陵相国这等能臣辅佐，有耶律乐青、完颜呈这等猛将戍边，他有什么可担心的？
凌不凡都死了，东陵还能翻天不成？
“哈哈哈！好！爱卿所言极是！
是朕多虑了！”金国国君大笑起来，心中阴霾一扫而空，重新变得志得意满，“有相国在，朕无忧矣！
来人！奏乐！起舞！朕要与相国同饮！”
陵绒躬身：“陛下圣明。
臣，愿陪陛下尽兴。”
他举起内侍重新斟满的酒杯，面带微笑，眼底却是一片深沉的平静，无波无澜。
直到宴席终了，陵绒才恭敬告退。
走出皇宫，夜风一吹，他脸上的酒意瞬间消散，眼神恢复清明锐利。
“所有人都给我退下......”
“是.....相国大人。”
回到相国府，屏退左右，他独自一人踏入书房。
书案之上，赫然放着数封染着血污、带有特殊印记的八百里加急军报！
陵绒面无表情地拿起第一封，快速浏览。
哗啦啦.....
整个屋子静的有些可怕，他一封接一封地看下去，脸色却丝毫未变，仿佛看的只是寻常公文。
看完最后一封他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中......
片刻后缓缓走到书案旁，弯下腰从下方一个极其隐蔽的暗格中，取出了一个不大的铜盆。
他将所有这些加急军报，一封不落，整齐地放入盆中。
然后拿起火折子，轻轻一吹，幽蓝的火苗窜起，点燃了绢帛的一角。
火焰迅速蔓延......
跳跃的火光映照在陵绒平静无波的脸上，明明灭灭.....
他的眼神深邃，看不出任何情绪，唯有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下弯了一下........
很快，所有的绢帛都化为了灰烬。
他用铜钳轻轻拨弄，确保没有留下任何只字片语。
随后，他将灰烬倒入墙角一个专门用来养睡莲的大缸中，黑色的灰烬慢慢沉入水底，混入淤泥再无痕迹.......
做完这一切，他洗净手，整理了一下略微褶皱的袍袖这才走出大门。
“姑爷，这是小姐已经为你熬好的安神汤！”
陵绒接过侍女手中温热的安神汤，瓷碗的温度透过掌心传来，却驱不散他眼底深藏的冰冷。
“小姐呢？有来过吗？”
丫鬟急忙道：“没有，小姐把药准备好就睡下了。”
..........
凌不凡率领的东陵精锐如同一柄烧红的利刃，狠狠刺入金国腹地。
他们所选择的路线，并非直取最大的城池，而是精准地横扫那些曾经残酷镇压、奴役东陵遗民的区域和军事据点。
战斗几乎呈一边倒的态势。
在三位大宗师强援的碾压下，金国的守军、地方贵族武装根本不堪一击。
将领只是一个照面就被当场格杀，人头当场悬于城楼之上！！！
没有丝毫规则可言！
军队在他的带领下，高效冷酷地执行着“鸡犬不留”的命令。
一座座庄园被攻破，一个个哨卡被拔除！
在这片血与火的景象中，那些原本麻木、跪伏的东陵遗民，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起初，他们只是躲在残垣断壁后，惊恐地看着这场屠杀。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我是金国的王族！！！
我们愿意投降！
我们愿意投降！”一个身着华丽的彪悍男子此刻满脸惊恐的跪在地上！
丝毫没了之前的嚣张，特别是看见凌不凡那冷峻的脸庞，他头更不敢抬一下！
“斩.....”凌不凡话落便不再多看一眼，那彪悍男子还想反击，结果刀光比他想象中还要快过几分！！！
呛！
人头落地，烟柔漪面无表情的收剑入鞘！
这一幕看的众人热血沸腾！！！
他们已经被这些人欺压了二十年有余，现在却被直接斩首，简直大快人心！！！
一些人眼中死寂的灰烬里，终于重新燃起了火星。
“爹！娘！陛下为我们报仇了！”一个瘦弱的青年看着仇人的府邸化为火海，突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嚎，猛地冲出去，捡起地上一把染血的刀，跟着军队的背影向前冲。
“跟他们拼了！不能再像猪狗一样活了！”又一个，再一个……
如同涓涓细流汇入洪涛，越来越多的遗民加入了队伍。
他们衣衫褴褛，手持简陋的武器，甚至只是农具，但眼中却燃烧着积压了数十年的仇恨和一丝微弱的希望。
他们或许战力低下，但他们的加入，却极大地鼓舞了东陵正规军的士气，也让这场复仇之战，更添了一份悲壮和正当性！！！
大军短暂休整时，烟柔漪走到凌不凡身边：“我军进展神速，金国腹地已乱。
但耶律乐青手握重兵，卡在金元关，始终是个隐患。
若他断我归路，或是袭扰我军侧后，虽不足以致命，却也麻烦。
是否需要分兵，或是我与泠雪先行一步，配合苏卫，先将耶律乐青这支主力吃掉？”
凌不凡目光依旧落在地图上，手指轻轻点在了金国都城金都的位置。
“不必。”凌不凡摇头“耶律乐青？不过是疥癣之疾。
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金都！
灭掉金都就等于灭掉了金国，我们要赶在大炎攻陷燕国之前拿下金国！”
他抬起头，眼中寒光一闪：“我们打得越狠，推进得越快，消息迟早会传到耶律乐青耳朵里。
你说，当他发现本该在与大炎对峙的东陵主力，突然像天兵一样出现在他身后，甚至快摸到他的国都时，他会怎么做？”
烟柔漪瞬间明了：“他会惊慌失措，放弃坚固关隘，星夜回援.....”
“没错。”凌不凡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攻城拔寨，损耗的是我军兵力。
让他自己放弃龟壳，慌不择路地跑回来，苏卫正好可以从后面轻松掩杀。
我们就在上京城下，以逸待劳，等他来自投罗网！
一锅端了，省时省力。”
烟柔漪微微点头：“这倒是好法子......不过金国始终还有一个隐患......”
“耶律燕吗？当年他跟着一群人对我进行围剿，现在也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了。”凌不凡嘴角泛起一抹冷笑。
当年的耻辱他可是一直记着，现在是该讨回来了......
“只是......感觉有些奇怪.....”凌不凡话语一转，皱眉道。
“什么？”烟柔漪询问道。
“虽然我们是挺顺利的，可.....金国迄今为止都不曾做出回应.....未免有些托大过了头，按理来说.....
金国的朝堂应该接到消息了才对，可耶律燕迟迟未曾现身，按这架势要不了几日便可直达金都......”凌不凡内心很是疑惑这个问题，却无人为其回答。
“会不会是我们速度过快，身段够果断，风声没透出去？
这对我们而言是好事。”烟柔漪正色道。
“是好事，可总不可能说一点风声都透不出去吧？”凌不凡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烟柔漪猜测道；“会不会.....是因为苏卫的人马将动静吸引过去了，以至于这边无暇顾及？”
“呵......希望如此吧，可能性不大，不过既然打到这了就没什么回头箭，更何况我们也不怕他们！
先拿下金龙城，将耶律乐青的后路彻底堵死！”最终凌不凡不再计较，先杀到金都再说！
金元关。
耶律乐青刚刚击退了澹台明发动的一次试探性进攻，正志得意满，认为东陵联军不过如此时......
然而，接连几天，他派往国都方向请示军机、要求增援的斥候，都如同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反倒是从后方腹地，开始有一些零零星星、语焉不详甚至匪夷所思的流言传来。
“大人……不好了！”一名偏将脸色苍白地冲入帅帐，“刚……刚从南面逃来的溃兵说……说沿海……沿海好几个卫城被、被攻破了！
说是……是东陵的军队！”
“放屁！”耶律乐青勃然大怒，“东陵主力尽在此地！
苏卫难道会分身术不成？
哪来的东陵军队？
定是溃兵胡言乱语，扰乱军心！
拖下去，斩了！”
但他心中的不安却越来越浓。
又过了一日，更多溃败的散兵游勇带来了更详细、更一致的消息：强大的水师几乎全军覆没、提督完颜呈战死、东陵军队拥有一种会发出雷霆怒吼的恐怖武器、一路攻城掠地，直逼内地……
甚至有人信誓旦旦地说，看到了东陵的旗帜！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耶律乐青脸色煞白，猛地站起身，打翻了案几，“凌不凡早已葬身鱼腹！
这是宁陾亲口证实！
东陵怎么会突然对我金国发难？！”
他终于意识到事态严重，疯狂派人前往国都和大宗正耶律燕处求证，但所有信使依旧一去不回。
那种与国都失去联系的孤立感，以及后方不断传来的噩耗，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信心。
直到这一天，一名浑身是血、拼死冲出封锁线的斥候，带来了近乎绝望的准确消息：“元帅！是真的！
东陵军队已过灞水！
距金都不足三百里！！”
轰隆！
耶律乐青如遭雷击，踉跄后退数步，瘫坐在椅子上，脸上血色尽褪。
“怎会如此....！
水师……水师怎么会……”无边的恐惧瞬间淹没了他。
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国都没有消息了！
不是没消息，是消息根本传不出来，或者……传出来了却被刻意隐瞒了？！
一想到后者，他更是通体冰寒。
“快！快！放弃金元关！全军集合！立刻回援上京！快啊！！”
他此刻再也顾不得什么阻击苏卫了，国都要是丢了，他守着这关口还有何用？
家族根基可都在上京金都！
金元关上的异常动静，立刻被苏卫的斥候察觉。
看到关墙上金兵匆忙调动，甚至开始焚烧带不走的物资，澹台明抚须大笑：“苏卫果然神机妙算！
耶律乐青果然慌了！
立即将消息送诶苏卫，就说耶律乐青已经按照计划撤退了！
传令全军，金元关已空！
丫头我们继续攻城！
其余各部，按预定计划，全力追击耶律乐青残部！
目标，金国上京，与东陵的精锐会师！”
大乾联军，如同开闸猛虎，几乎兵不血刃地接管了金元关，然后以雷霆万钧之势，沿着耶律乐青撤退的路线，迅猛追击。
耶律乐青率领着麾下最精锐的五万骑兵，正不惜马力，疯狂向着都城方向驰援！
夜风刮过他因焦急而扭曲的脸庞，他的心如同被放在火上炙烤。
“快！再快一点！”他不断嘶吼着，鞭子抽打在战马身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为什么？为什么都城方向一点消息都没有？
完颜呈的水师是纸糊的吗？
怎么可能让东陵军队如此轻易登陆，甚至一路势如破竹到了足以威胁都城的地步？
沿海的烽火台呢？
为什么没有点燃？！
那些八百里加急呢？
难道全都石沉大海了？！
一种巨大不祥的预感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感觉自己仿佛坠入了一张无形的大网，而织网的人……他不敢细想。
“难道东陵真的有火器？
可这东西如此珍贵怎么会拿来对付我金国！”耶律乐青面色闪过一丝难堪，这东西不是在对付大炎吗......
“全军听令！丢弃所有不必要的辎重！轻装疾行！
务必在天亮前赶到都城！”耶律乐青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尽快赶回都城！
然而，就在他的军队经过一处地势险要的山谷时......
轰！轰！轰！
两侧山崖上，忽然传来震耳欲聋的巨响！无数巨石滚木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
“有埋伏！！”耶律乐青瞳孔骤缩，声嘶力竭地大吼，“举盾！防御！”
然而，狭窄的山谷地形极大地限制了骑兵的机动性，突如其来的打击让金军瞬间陷入了巨大的混乱！
人马惨嘶，被砸得血肉模糊，阵型大乱！
“杀！！！”
紧接着，山谷两端杀声四起！无数东陵士兵如同神兵天降，从密林中冲出，箭矢如飞蝗般射来，刀光闪烁，狠狠切入混乱的金军队伍！
为首之人正是苏卫！！！
“耶律乐青！苏某在此等候已有三日之久！
今日此地，就是你的葬身之处！”
耶律乐青惊怒交加，他瞬间明白，苏卫是料定了他会回撤，主力根本没有强攻金元关，而是暗中迂回，在此设下了致命的埋伏！
“苏卫老贼！安敢欺我！”耶律乐青怒吼一声，手中丈二长枪一抖，枪缨炸开，宗师境的罡气灌注枪身，发出嗡嗡颤鸣。
“结阵！长枪阵向前，杀出一条血路！”
然而，两道凌厉无比的杀气已锁定了他！
“耶律乐青！拿命来！
当年你们仗着人多势众欺我夫君，今日我要为夫君出口恶气！”婳緔娇叱一声，身形如电疾射而出，手中长剑化作一点寒星，直刺耶律乐青面门！！！！
几乎同时，姜媚怜手腕一抖，一道乌黑的长鞭如同毒龙出洞，带着刺耳的破空声，不是攻向耶律乐青本人，而是精准无比地缠向了他手中长枪的枪杆末端，企图破坏其发力与平衡！
耶律乐青到底是沙场老将，临危不乱。
他猛地一沉腰马，长枪借势一搅一崩，刚猛霸道的罡气爆发，试图震开姜媚怜的长鞭。
同时枪头如毒蛇摆头，精准地点向婳緔的剑尖！
“铛！”的一声脆响，剑枪交击，火星四溅。
婳緔只觉一股巨力传来，手腕微麻，但她剑招轻灵，一触即走，身形翩然绕向侧翼。
而姜媚怜的长鞭虽被震得微微松开，却如附骨之蛆般再次缠绕而上，极大地限制了耶律乐青长枪的挥舞空间。
“两个女人，雕虫小技！”耶律乐青狂吼，长枪舞动如轮，枪影重重，将自己护得密不透风，时而如同蛟龙出海般刺出凌厉的反击，逼得二女不得不暂避锋芒。
他仗着功力深厚和长兵器的优势，竟一时稳住了局面。
但婳緔和姜媚怜配合极为默契。
耶律乐青越打越是心惊，这两个女人的难缠程度超乎想象，尤其是那根该死的鞭子，让他长枪的威力大打折扣。
眼角的余光瞥见自己的亲卫骑兵在狭窄山谷中被东陵步兵分割包围，惨叫声不绝于耳，军心已溃！
“不能恋战！”他狠下心来，拼着硬受姜媚怜一鞭抽在肩甲上，火辣辣的疼痛传来。
他猛地将长枪向后一拽，罡气爆发试图强行挣脱鞭索，同时枪尖幻出数点寒星，蓄力一招逼退正面袭来的婳緔，拨转马头就欲向看似薄弱的山谷出口冲去。
“休想！
速速准备！！！”婳緔和姜媚怜岂容他逃脱，立刻奋起直追。
就在耶律乐青催动战马，即将冲出包围圈的刹那.....
轰！！！
一声远超之前任何巨响的轰鸣，猛然从侧前方山崖上炸响！
那不是巨石滚木的声音！
那是……耶律乐青脑海中瞬间闪过那些荒诞流言中提到的雷霆怒吼！
他骇然抬头，只见一团炽热的火光伴随着浓烟从山崖某处喷出，一枚沉重的铁球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撕裂空气，发出死亡的尖啸，精准地砸落在他前方不远处的出口路径上！
砰！！！
地动山摇！烟尘混合着碎肉残肢冲天而起！
那片区域的金兵连人带马瞬间被撕碎，出现一个恐怖的死亡地带！
巨大的声响和气浪让耶律乐青的坐骑彻底受惊，人立而起，将他狠狠甩落马下！
“火器？！真的是火器？！”耶律乐青狼狈落地，脏腑受到震荡，嘴角溢血，肝胆俱裂！
所有的侥幸心理在这一刻被彻底粉碎！
东陵真的拥有了这种恐怖利器！
这超越时代的打击，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摧毁了他的战意和突围的希望。
就在他摔得七荤八素、心神俱震的这电光火石的一刹那！！！
“耶律乐青！你的死期到了！”婳緔眼中寒光一闪，一直扣在左手的数枚透骨钉疾射而出，直取耶律乐青的双眼和咽喉要害！
耶律乐青毕竟是宗师，危机时刻猛地偏头翻滚，险险避过要害，但一枚毒钉还是擦着他的脸颊划过，带出一道血痕，火辣辣的麻痒感瞬间传来。
噗嗤！
一直伺机而动的姜媚怜，长鞭如同拥有生命一般，瞬间死死缠绕住了他落在一旁的长枪，猛地一扯！
与此同时，婳緔的剑到了！如同惊鸿一闪，快得令人窒息！
长剑精准地从耶律乐青铠甲的胸口缝隙中刺入！
耶律乐青身体猛地一僵，所有动作戛然而止。
他低头，难以置信地看着穿透自己心口的剑尖，鲜血汩汩涌出。
战场似乎在这一刻为之一静。
无数金兵惊恐地看着他们主帅被一剑穿心。
耶律乐青艰难地转过头，目光死死盯着一脸快意和冰寒的婳緔，口中鲜血不断涌出：“你……你们……卑鄙……竟用……妖器……”
婳緔猛地抽出长剑，带出一蓬血雨。
耶律乐青踉跄一步，全靠姜媚怜的短刃架着才未倒下，但显然已是弥留之际。
“卑鄙？”婳緔声音冰冷，却带着一丝大仇得报的快意，“比起你金国当年屠戮我东陵手无寸铁的百姓，这又算得了什么？！
耶律乐青，你金国施加于我东陵的苦难，今日只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