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老板突然说着改善伙食,醉仙楼老板亲自带着食盒前来,只是饭桌上,那商队武者、镇堂、韩家兄妹,解老板与自己齐齐上桌,这些毫不相熟之人聚在一起,也不言语,只是默默吃饭,况观他们神情,似乎很是开心,不过长青察觉的到,这些目光几乎全数落在自己身上。
他们是在审视自己?还是……
当真是古怪的饭局,以及一些古怪的人。
盛夏又有不少地方招灾,尸首腐败太快更是瘟疫横行,这一次,长青不再是独自行医,韩家兄妹不知为何紧紧跟随,一同前去。
临出镇时,摊位上一袭紫衣女子正无聊地蹲在摊位前发呆,面对背着药箱出镇的长青眨巴了下眼睛,而那三位侍从依旧像是防贼一般防着他,让其颇为郁闷,足足五年两人之间说过的话十根手指头都数得过来。
最初的那一点点异样好感,也随着时间消磨消失不见,只是五年了,少女风华依旧,但他面色不知粗糙了多少,黑了不少。
三道身影出了镇口,背影消失在一片青葱之中。
望着脚下的路,长青微微有些怔神,悬壶济世?长青也不知,只知晓心中信念,所驱使,他要看遍世间,看遍心中的天下。
眨眼间,夏去秋藏,衣衫褴褛的身影终于出现在镇口,长青一瘸一拐地被左右两个‘乞丐’搀扶着走入镇内踩着地面落叶,咔嚓咔嚓脆响,伴随着咳嗽声远远传出去。
望着人员繁杂的街面,红红火火,无数人的目光看向他,有嫌弃有同情,药箱破破烂烂,拿着无数藤条缝补,青年一口白气呼出:“四个月了!”
足足四月,在外行走,见惯了难民悲苦,强匪遍地,红尘难度,无数的磨难,无数的艰辛,数次的生死危机,闯过来了,于此期间,一个使命始终在耳际徘徊:以万灵先,为苍生顾。
话语不知从何而起。萦绕心头不散,也支撑着他坚持下来。
“我终于回来了!”望着镇子,衣衫褴褛的人,精神逐渐越发的好,好似找到了归宿,没有来由地一阵心安。
直至数日前,宛若天人交感的使命感再度映入脑海,好似是一场极为满足的幻梦。
自那日起,长青知晓,该回去了,那里有人在等着他,目光眺望,正是归南。
几日时间,他们曾遭遇过强匪抢劫,被人漫山遍野追了一路,跟撵狗似的,这条腿在逃跑之中崴到,若不是韩子晋有几分功夫在身,否则也难逃的紧,好在匪徒见几人扮相,追了没多久便放弃了。
昨夜开始,长青开始发高烧,脑海中多了无数如梦般的碎片,那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面对比自己强的多的敌人,亦可玩弄于股掌之间,遨游天地,当真爽快。
梦醒了,可梦中景象依旧存在。
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粥端到自己面前,那是一双极好看的手,如脂如玉,带着沁人心扉的香气。
“我……”
眼前女子笑着,笑颜如花,温柔至极,那是那个摆摊的大善人,如今却将自己当做了乞丐。
下意识去接碗,眼前却又出现了一幅梦中画卷,一张带着戏谑又精明的脸与眼前人重合,毒辣?狡黠?琢磨不透?宛若狐狸又像是毒蛇,在暗中时刻准备致命一击。
手一哆嗦,白粥洒落在地,瓷碗碎成数片,粥水飞溅,吓了女子一跳,却见其好言道:“太烫了吗?等下我再去给你盛。”
女子没有怪罪,可男子却愧疚不已,让韩家兄妹送自己回去。
待白衣女子再回来时,只看得到远处走的很远的身影,中间的那道身影十分熟悉,让女子愣了下,脱口而出:小药师?
药堂大门紧闭,往日里忙碌的镇堂显得寂寥,真是奇怪。
药堂后屋,长青看着那件黑金色的大衣,觉得熟悉,又显得局促,最终仍旧是找出一袭发白的蓝袍穿上,苦笑着:“怪哉,为何会相信梦中的事情,太荒诞了些。”
腿脚不便,得养上几日,山上是去不得了,只得开了药堂门板,给解老板增加点收入,柜台之上一层浮灰,约莫最起码数十日未曾营业,不由感慨解老板心大。
本只是出山行医,此行一走便是小半年,他也是生怕解老板给他炒了!能表现就先表现一番,挣个好感分。
清扫干净,与韩家兄妹简单吃了些,便趴在柜台前发呆,炉火升起,两个不在小的小家伙露出一抹享受,冻得皲裂的手掌也是恢复了些许活力。
忙活半晌,黑夜降临比之夏日更显急促,本可直接关了店铺,可长青心中难安,多是惶恐,不敢入睡,已然做了一日那种怪异而恐怖的仙人梦,他怕,很怕所有的一切都是虚妄,皆是假的,心思竟然开始本能排斥入睡的想法。
夜,解老板未曾回来,看来是出了远门,沉沉的昏睡感自思绪深处疯狂涌现,连绵不绝不可抵挡,眼皮终于是缓缓相拥,果真下一瞬,那光怪陆离的画面再度出现在眼前。
本为红尘客,亦做他乡人,山峦拔地起,身势任逍遥,拨云探真阳,入地现九幽,鹰雀振九天,人游天地宽。
以仙人的姿态遨游世间,云雾抚面,冰凉清爽,一览众山小的感受悠然而生,正欲大呼一声,霎时间视角一转化作泥潭,深潭之中无数利齿恶鬼将自己拽入泥潭深处,耳边无数嘈杂呢喃响彻。
这便是他不敢入睡的恐惧之源。
“如今成就还不是依靠灵根?!失去灵根的你,又有什么用?!”
“不过是命好,这命给谁都足以一飞冲天。”
“当真是个废物啊……”
“你有什么资格活着,机会应该留给有准备的人,下来陪我们吧~~”
“凭什么,我们要做附属,凭什么我们要替你承受厄运,我们不甘!!”
“这是你欠我们的,你永远也还不完!!”
“这是天地对你的诅咒,我们又何辜?为什么也要体力承受此劫!”
为何?为何?无力感,窒息感,不断压向自己,挣扎,无济于事!反抗,敌人在何方?我是谁?我又欠了多少解释!又有多少人要为我枉死!
冰冷自指尖开始弥漫,好冷,好冷,真的好冷,透骨的冰寒妖将他的意识冻僵,绝望自心中蔓延,比冰寒更加冰冷的是眼角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