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咱们轧钢厂进了贼？”
杨厂长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厂长，您放心，我先看看这些机器还能不能临时修复一下，争取让生产先恢复起来。”
陈宇凡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安慰。
遇到这种事情，最重要的就是不能自乱阵脚。
首先要弄清楚眼下的第一步是什么——解决问题。
机器故障已经导致全厂产量大幅下降，尽快修好650型横列式轧钢机，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至于石墨润滑脂是否被盗的事情......以后再慢慢调查也不迟。
“好，你们快去吧，我现在去通知保卫科，查一下仓库里润滑脂库存的问题。”杨厂长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车间。
陈宇凡和刘胜东又开始忙碌起来。
这件事情......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如果按照进货表上的，咱们厂的石墨润滑脂，应该还有多少？”
陈宇凡开口问道。
“应该还有四桶，足够给咱们厂所有的650型横列式轧钢机再涂抹两次才对。”
“四桶，竟然都不见了吗？”陈宇凡眉头微皱。
四桶石墨润滑脂，可不少了。
加在一起至少有小一百斤的重量，莫名其妙的消失，这件事情本身就有蹊跷。
陈宇凡本来想要检查一下，这批石墨润滑脂是不是出了问题，所以才导致机器无法润滑，轴承出现了过度磨损。
可现在......石墨润滑脂全都没了。
这说明有人不想让他检查啊！
陈宇凡更加肯定，应该是厂里的石墨润滑脂被人动了手脚，丧失了原本的功能。
或者说，润滑效果大大下降。
原本能够起到100分的润滑效果，现在可能只有40分。
润滑效果差，磨损自然就严重了，机器内部的温度也就会居高不下。
在长期的高温环境里，原本能够使用三个月还有剩余的润滑脂，竟然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全部消耗殆尽。
机器里的润滑脂全部蒸干了，却还在继续使用，那即便是巴氏合金做成的轴承，也承载不了这么强烈的磨损。
“陈工，你也觉得是石墨润滑脂出了问题吗？”
一旁的刘胜东开口问道。
他也是老工程了，看到这机器现在的情况，自然是有所猜测。
“没错。”陈宇凡点了点头，“可能被人做了手脚！”
刘胜东叹了口气：“其实，就算没有出这档子事情，我们厂的石墨润滑脂也只能坚持半年多了。现在我们和苏机也只能停机，无法再继续使用。”俄的关系闹僵，他们停止了对我们的技术支持，也不再出口给我们机器和工业耗材。这些石墨润滑脂半年后用光了，我们的650型横列式轧钢
“这不是我们红星轧钢厂独自面临的问题，全国所有的轧钢厂，或多或少都存在这个问题。”
“听说，工业部那边也找来了专家，正在研制新型的国产润滑脂，已经在加班加点了，但现在还没有什么头绪。”
“如果新型国产润滑脂研究不出来的话，全国至少有几千台650型横列式轧钢机，都要陷入无法使用的境地。”
刘胜东的拳头微微攥紧，脸庞因为愤怒有些涨红，略微激动道：“情况都已经这么严峻的情况下，我们厂里竟然还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到底是谁这么狠心，对石墨润滑脂做了手脚，他的目的......恐怕是想让我们厂里的二十二台650型横列式轧钢机......全部报废啊！！！”
刘胜东想到这，就怒不可遏起来。
他在红星轧钢厂待了这么多年，是把这里当做家一样。
这里承载了他的青春和理想。
而有人，竟然想要破坏工厂的机器！
如果是缺少润滑脂，那机器还只是停用。
等到国产润滑脂研究出来后，机器依然可以复工。
哪怕国产润滑脂的品质不如进口的，那最多也只是产量下降，不会动摇了整个厂的根基。
可这次的事情......
是润滑脂被动了手脚，致使全厂的轧钢机险些全部报废！
这可是厂里最重要的资产，如果轧钢机全部报废，那么红星轧钢厂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说不定会被直接拆解，剩余的机器和工人分配给其它的厂子。
刘胜东的家......也就没了。
“刘工，你先冷静一下。”
陈宇凡在一旁安慰道。
他倒是能够理解刘胜东。
毕竟刘胜东对红星轧钢厂的感情很深，遇到这样的事情，情绪自然会难以控制。
“现在谁都能慌，但我们作为工程师不能慌。”
陈宇凡依然是和平日里一样的冷静。
“有人对厂里的石墨润滑脂动了手脚，但具体是什么手脚，我们现在分析不出来......因为剩余的四桶润滑脂，全都不见了。这是有人故意做的，就是想混淆我们的耳目。”
“我看传动箱之中，迷宫式密封环磨损了0.3mm，按照咱们厂的工作强度，大概是润滑脂烧干之后，又工作了三天左右。”
陈宇凡认真分析道。
“不同的机器，平日里的使用强度不同，咱们厂总共有二十二台650型横列式轧钢机，他们的工作量也是各不相同。”
“现在这十二台已经故障的机器，里面的润滑脂肯定是在三天前，就已经挥发殆尽了。”
“但那还没有发生故障的十台机器中，说不定还有残留的、未挥发的润滑脂！”
陈宇凡说到这里，眼中闪过一抹锐气。
越是这种时候，就越是要冷静。
“敌人弄出了这么大的乱子，最想看到的就是我们自乱阵脚，想看我们因为头脑发热，而丧失了思考能力。我们如果真的这样，就是中了敌人下怀。”
陈宇凡继续说道：“敌人绝对没有这么神通广大，他们再缜密的计划也一定会有疏漏之处，我们必须抓住所有的机会和细节！”
听完陈宇凡的一番话。
刘胜东的瞳孔陡然张大了。
没错啊！
那十台还没有故障的650型横列式轧钢机里，说不定还有残留的润滑脂存在。
刚才突如其来的愤怒，让他的大脑丧失了思考能力。
竟然忘记了这茬！
“如果我们还能提取到没消耗的润滑脂，至少能知道他们在润滑脂中做了什么手脚！”
刘胜东激动起来，赶紧安排身旁的技术员：“小孙，你现在去通知全厂，650型横列式轧钢机这个型号的机器，都不要再继续使用了！现在，立刻，停机！”
他的话音刚落，一旁的陈宇凡便说道：“刘工，这个我已经通知过了。在李志明刚和我说十二台机械故障的时候，我就通知了全厂，650型横列式轧钢机不要再继续使用，而且任何人不要触碰！”
“还得是你啊！”
刘工用力点了点头。
心中对陈宇凡的认可更甚几分。
虽然陈宇凡年轻，但遇到这种突发情况，思路竟然比他这样一个工厂老人，还快上那么多！
果然，陈宇凡并非凡人，是真正走在前面的天才。
当然了......这其中也有刘胜东关心则乱的缘故。
因为太过于焦急和愤怒，让他无法再保持和平时一样的冷静。
“现在，我们一台机器一台机器的去看！”
陈宇凡带队，刘胜东、李志明和其他几位工程师跟在身后。
开始对全厂剩余的十台650型横列式轧钢机进行逐一排查。
“这台的润滑脂也全部消耗了。”
陈宇凡查看完第五台机器后，眉头微皱的说道。
这些机器中的润滑脂，也同样是一个月前添加的。
因为每台机器的工作量不同。
所以润滑脂的消耗速度，肯定也略有区别。
但这区别......属实是不大。
眼前的这台机器，润滑脂也已经全部蒸干。
按照陈宇凡的推测，应该是一天半之前蒸干的，所以磨损还不算太严重，因此机器才没有故障到停用的程度。
如果再继续使用下去，等明天后天......估计也要发生故障了。
厂里的这十台650型横列式轧钢机中，真的还有剩余的石墨润滑脂吗？
这个问题横在了每个人的心中。
成为了他们现在最大的担心。
但却没有一个人，把这个忧虑说出来。
说出来，只会让大家更加忧心忡忡。
还不如还有一丝希望，毕竟还有五台机器没有检查，万一哪台机器这一个月里使用的少，润滑脂还有所剩余呢？
在车间中穿梭的时候，陈宇凡也对旁边的李志明进行了解释。
毕竟李志明还不是工程师，许多机器方面的知识，他可能并不太懂。
“咱们从苏俄进口的这种石墨润滑脂之中，含有钠基稠化剂，这种成分遇高温，就会皂化分解。咱们的轧钢机因为磨损巨大的原因，实际温度远远超过了原本的预设温度，导致石墨润滑脂的蒸发速度大大增加，所以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就全部消耗殆尽，这才是密封环磨损的元凶。”
听完陈宇凡的解释后，李志明和一旁其他的工程师们，这才更加了解了目前的情况。
“能够对石墨润滑脂动手脚的人，一定是咱们厂内部的人，而且还必须非常懂技术，还要思考缜密，才能做出这样的一个局！”
“没想到，红星轧钢厂里竟然也混入了敌特！”
刘胜东咬牙切齿，不得把这个敌特大卸八块。
紧接着，众人检查了第六台机器、第七台机器、第八台机器......全部都一无所获。
这下子，连陈宇凡的脸色都变得凝重了。
还剩下最后两台机器，真的有残留的润滑脂吗？
“第九台！”
陈宇凡站在650型横列式轧钢机前，深吸了一口气。
他已经一连拆解了许多台轧钢机，耗费了大半天的时间。
即便是以他的身体素质，竟然都感觉有一丝丝的疲惫了。
不过只差两台机器了。
陈宇凡觉得不到最后一刻，绝对不能有放弃的想法。
他立刻拿起工具，开始拆卸机械的外壳。
然后一路向内部拆卸过去，直到打开传动箱的盖子，开始观察内部的轴承。
下一刻。
陈宇凡脸上的表情变得舒缓起来，语气中也增添了几分惊喜。
“这台机器的润滑脂还有剩余！”
听到陈宇凡的话，周围的工程师们立刻围了上来，都想看个究竟。
这台机器中，轴承上的润滑脂的剩余，大概还能使用几天才会耗尽。
这无疑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这台机器最近的工作量很小吗？”
李志明问向一旁的工人。
那名工人面对这么多工程师，认为有些紧张，磕磕巴巴的回答道：“操作这台机器的老颜，这周生病了，每天只在厂里做半天的工作，下半天都去医院打吊水了。”
“这病生的好！”
刘胜东激动的说道。
“如果不是这位同志生病的缘故，我们还真弄不到这剩余的润滑脂啊！”
陈宇凡点了点头，附和道：“没错！这位同志生的什么病，到时候我亲自帮他医治！”
目前的情况，确实让陈宇凡感到高兴。
既然有剩余的润滑脂，那情况就明朗了许多。
他立刻将轴承拆卸下来，拿到了光亮处。
陈宇凡用拇指碾开报废的苏俄进口的Л3-240润滑脂残渣，发现手感完全不对劲。
这虽然是他第一次接触这种润滑脂，但系统技能提升带来的大量知识，在他脑海中可是牢不可破的。
“这里面被加入了金刚砂粉末，也就是碳化硅，粒径80-120目，也就是0.125-0.177mm。掺杂的比例不高，应该在1%以内。”
经过了细致的观察后，陈宇凡很快就爆出了具体的成分和参数。
对于这些东西他太了解了。
他们也没时间震惊于陈宇凡的超绝眼力了，他们注意力，全部都被轴承上残留的润滑脂所吸。
“该死的东西！”
刘胜东怒骂一声。
“金刚砂硬度高达9.5，如果随润滑脂进入轴承间隙，会造成持续磨损密封环！怪不得才过了几天时间，磨损量就达到了0.3m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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