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十九站在通天阁外,等待冯毅的通禀,看着脚下的侵入石板的点点血斑,猜想着昨晚这里发生的事情。
“殿下,殿下……”冯毅快步走出,来到刘十九身边,悄声耳语道。“宁王薨陨了,主子心情不好,你切记不要再惹他生气了。”
“殿下,老奴求您了,收敛一些性子吧,多说些好话,主子是重情义之人,他从没想过要害您。”
冯毅回身看了一眼,声若蚊虫道。“主子看透了无七的心思,知道他变了心,不看到你平安回到静安寺,是不会回无极洞的。”
“殿下,就算无七不出手,其他无极洞的人也会救您,一切都在主子的掌握中,他真的没有害您的心。”
“殿下,您也是重情义的人不是吗?不然您就不会来此了。”
“老冯,没看出来,你不仅心细,胆子还挺大。”刘十九拍拍冯毅的肩膀,笑道。“放心吧,我保证把他哄得乐乐呵呵的。”
刘十九说罢,大踏步向通天阁走去。
“父帝,儿臣来看你了,有没有想儿臣呀?儿臣可是想你想的茶不思饭不想,睡不着觉啊!”
听闻此言,冯毅腿一软,跪在了地上。“完了,完了……清音不在,要出大事了呀!”
“逆子,逆子,逆子……”仙锦城怒吼三声,一掌落下,身前的白玉桌瞬间碎裂。
“父帝,谁惹您生这么大的气呀?”刘十九站在门口,试探性的问道。“是不是景升,景韬,景宁在外中饱私囊了?”
“他们不会是背叛您了吧?”
“刘十九……你好狠的心!”仙锦城双拳紧握,紧咬牙关,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崩出来的一般。
“父帝,儿臣遇袭,一直在静安寺修养,不知怎么又惹您生气了。”刘十九跪倒在地。
“你好狠的心,你好狠的心,你好狠的心……”仙锦城抬起手,颤抖着指着刘十九,一遍又一遍的说着。
“父帝,您是将景宁的死归咎到儿臣身上了吗?”刘十九缓缓爬起身,向前走去,沉声道。
“您有没有想过,景宁去了这么久,为何偏偏死于近些时日呢?”
“若是他没有害人的心,又怎么会被人害了呢?”
嘭!
仙锦城一跃而起,一脚将刘十九踹飞数丈。“你想说是寡人害了他对吗?”
“咳咳咳……”刘十九喷出一口鲜血,咳了一阵,捂着胸口爬起身,咧嘴一笑,露出鲜红的牙齿。
“父帝要非这么认为,儿臣又有什么办法呢?”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你,你,你……你到现在还在狡辩!”仙锦城一掌拍出,刘十九后退数步,喷出一口鲜血,眼前一黑,身体向前仰去。
扑通!
“你害死了你的兄弟,你害死了寡人的儿子!”仙锦城疾步上前连踹数脚。
刘十九恢复意识,趴在地上咳出一滩鲜血。
待到仙锦城住手,他缓缓翻过身,叉开双臂,笑道。“哈,哈哈,给儿臣一个痛快吧。”
“你以为寡人不敢杀你吗?你以为寡人不敢杀你吗?你以为……”仙锦城快步走向剑架,反手抽出金剑,倒握举过头顶,对准了刘十九胸口,猛然下刺。
刘十九微微勾唇,嘴角挂着一丝笑意,平静如无风湖面的双眸,似潭如渊,深不可测中带着一丝倔强。
这一抹倔强之色,让仙锦城感觉似曾相识。
他猛然想起,多年前那个身材娇小的女子,笑着拒绝了他的挽留。
挥手道别,孤身一人消失在茫茫荒野,留给他的只有倔强的眼神。
看到这个眼神,仙锦城终于明白,为何他每次回想那娇小女子,总感觉缺了些什么。
原来他忘记的不是她的容颜,而是她的灵魂。
哐啷!
看着金剑即将刺入染血的白袍,仙锦城慌忙将之蹦飞出去。
随即他后退数步,喘了几口粗气,缓缓转身,挺拔的脊背随之塌了下去,两肩一颤一颤,如同迟暮老人一般走到龙椅旁,扶着椅背,低垂着头,久久不动。
这一刻刘十九体会到了仙锦城的无奈,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仙锦城并非是无情的君主,他虽有野心有抱负,但也有情有义。
“父帝,儿臣不会试图说服您,就像您也从未打算挑明一般。”刘十九望着阁顶的雕花,淡淡道。
“但儿臣想,您是不是动手早了些呢?天下还有大把的敌人呢,何苦要先对付儿臣呢?”
“大把敌人?”仙锦城摇头苦笑,拍着龙椅道。“就算七十二路诸侯加在一起,也没有你一人心狠啊!”
“父帝,儿臣没有下令让任何人杀害景宁,儿臣可以对天起誓。”刘十九靠着金柱坐起身,抬手擦了擦嘴角的鲜血。
“儿臣只是让我的爱人,胜过我命的爱人,小心,小心,再小心而已。”
“至于景宁为何会遇刺,我想是潇潇回去说漏了嘴吧。”
“父帝有所不知,儿臣在西州那个妃子是个疯子,她为了儿臣,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刘十九说这话时眼中没有丝毫责备,有的只是无尽的思念。
他扭头眯起朦胧的双眸看向门口,幻想着查娜一袭黑衫,手持弯刀走来。
“你说得对,是寡人害死了景宁,是寡人挑起的事端……”仙锦城转身之际,抬手抹掉了脸上的泪痕,沉吟道。
“景宁是寡人的孩子,你也是寡人的孩子,寡人可以原谅你……但景宁不能白死。”
“父帝想要什么?”刘十九转回头,勾起的唇角沐浴着晨光,给人如沐春风之感。
下垂的嘴角浸在金柱的阴影里,鲜血徐徐流出,沿着下颌滴落,留在脸上的血痕,如同一条潜藏在黑暗中的毒蛇,正在择人而噬。
“儿臣的命是父帝给的,可以还给父帝,但胜过我命的东西,父帝就不要提了。”
“儿臣是出了名的贪财好色,绝不做亏本的买卖。”
仙锦城看着刘十九的样子,渐渐呆住了。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眼前这个不起眼的少年,是靠着什么,一步一步走到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