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5章：黑手搅风云，一怒为红颜
礼铁祝感觉自己的脑子，像是一台被同时打开了三千个网页、八百个视频和一百个大型游戏的，十年前的老旧组装电脑。
cpU风扇转得都快起飞了，屏幕上除了“程序未响应”，就是一圈一圈转个不停的彩虹菊花。
烧了。
彻底烧了。
屏幕里，龚卫正经历着他人生中最惨烈的“电车难题”pro max plus版。
一边是初恋女友的浮尸怨魂，用淬了毒的灵魂发问：“你为什么跟别的女人在一起？”
另一边是初恋女友的妈和舅，在十八层地狱火锅里涮得皮开肉绽，发出“最后的晚餐”式的求救信号：“好女婿，捞我们一把！”
我趣！
这他妈哪是电车难题？
这他妈是让你在两坨屎里，选一坨没那么热乎的吃下去！
礼铁祝在屏幕外，都替他感到一阵阵的肝儿颤。
救？
救了金满堂和金满荣这两个人渣，等于直接跟鬼新娘纪虹宣战。虹姐那战斗力，名震天城五界，况且卫哥的前女友沈聊还在她手上，如果这梁子结下了，以后出门都得看黄历。
更别提这俩货当年干的那些事，挖眼断脚沉尸，放电视剧里都得打码，属于死一万次都不亏的主儿。救他们，良心上过不去。
可不救？
那可是云菲菲的亲妈和亲舅！虽然是俩极品亲戚，但血缘关系在那摆着。眼睁睁看着他们被烧成串儿，从地狱出来后，如何面对被自己舍命救出的菲菲？
最关键的是，龚卫是谁？
社会我卫哥，一个把“挑战”和“迎难而上”刻在骨子里的热血大男孩。他的字典里，就没有“见死不救”这四个字。
让他眼睁睁看着两个“人”（虽然是魔）在自己面前被活活烧死，这比直接捅他一刀还难受。
这会动摇他的道心！
一个以“挑战”为信仰的人，如果在一个巨大的挑战面前选择了退缩和旁观，那他的信仰就塌了。人也就废了。
礼铁祝倒吸一口凉气。
他终于懂了。
这悲伤森林的设计师，是个顶级pUA大师，兼资深情感博主，还辅修了哲学和伦理学。
它不跟你玩物理攻击，它直接给你上价值，搞认知作战。
它把一个无解的道德困境血淋淋地摆在你面前，逼着你做选择。
你选A，你对不起b。你选b，你辜负了A。你要是想搞个Ab面，对不起，选项里没有。
无论你怎么选，你都得背上一口洗不清的锅，沾一身甩不掉的屎。
你的悲伤，不是因为你失去了什么。
而是因为你的选择，本身就是一种失去。
“卫哥……挺住啊……”礼铁祝喃喃自语，他感觉自己的三观，正在被这地狱版的《奇葩说》反复捶打，已经快成一滩烂泥了。
幻境里，龚卫显然也到了崩溃的边缘。
他的脸在火光的映照下，狰狞得像一尊庙里的怒目金刚。汗水混着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的东西，从他额角滚落。
他那双鹰隼般的眼睛里，充满了血丝，一边是爱人的怨，一边是亲人的罪。
情与义，善与恶，像两台失控的绞肉机，在他的脑子里疯狂对搅。
“啊——！”
终于，龚卫发出了一声困兽般的咆哮。
他做出了选择。
他不是在选救谁，或者不救谁。
他是在选，他要做一个什么样的人！
只见他双臂一振，那股子属于鹰仙的，一往无前的，挑战一切的锐气，再次冲天而起！
“不管你们是谁！不管你们犯了什么错！今天，我龚卫在这里，就没人能当着我的面，被活活烧死！”
他要救！
哪怕救上来的是两个人渣，哪怕救上来会得罪更强的敌人，哪怕这个选择会让他背负更多的骂名和不解！
他也要救！
因为他，是龚卫！
一个永远选择把责任扛在自己肩上，永远选择直面操蛋人生的，傻逼英雄！
他手中的挑战之矛闪耀起刺眼的光芒，正准备冲向那两根地狱火柱。
就在这时。
一个带着金丝眼镜，穿着一身得体西装，看起来斯文得像个大学教授的男人，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火海与龚卫之间。
他就像是从空气里走出来的一样，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仿佛在欣赏一出精彩话剧的微笑。
金加！金阳家的那个阴暗猥琐狡诈的堂弟！
礼铁祝瞳孔猛地一缩。
好家伙，反派现在都流行走“静音模式”出场吗？连个bGm都不配，生怕吓到围观群众？
金加的出现，让整个画面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他没有看暴怒的龚卫，而是饶有兴致地看了一眼火柱上那两个已经被烧得不成人形的“亲戚”。
“啧啧啧，真是狼狈啊。”
他摇了摇头，语气里充满了惋?，就像在惋惜两件烧坏了的艺术品。
“小卫！救我们！他是金家的叛徒！”金满堂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吼。
金加笑了。
那笑容，冰冷、优雅，又充满了极致的残忍。
“救你们？为什么要救你们？”
他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带，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你们的作用，不就是在这里被烧死，然后让他——”他用下巴指了指龚卫，“——让他陷入愤怒和两难，最后被我当成猴耍吗？”
“你们只是棋子啊，我的好亲戚。用来挑起城西妖界和城南魔界全面战争的，一次性的，用完就扔的棋子。”
（原来金满堂、金满荣和金加、金阳他们也是亲戚）
说完，他抬起了手。
他的手指修长、干净，像钢琴家的手。
然后，他轻轻地，打了个响指。
“啪。”
一声脆响。
那两根捆着金满堂和金满荣的火柱，瞬间火焰暴涨，化作两条狰狞的火龙，将两人彻底吞噬。
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一声，两个曾经在城南也算一号人物的魔头，就这么化为了两缕青烟，连灰都没剩下。
秒杀。
风轻云淡的秒杀。
龚卫，彻底僵在了原地。
他准备好了一场恶战，准备好了迎接所有的指责和后果，他甚至准备好了用自己的命去换那两个人的命。
可他万万没想到，剧本，根本不是他想的那样。
他不是主角。
他甚至不是配角。
他只是一个，被人安排好戏份，连台词都给你写好了的，小丑。
“你……你……”龚卫的嘴唇在颤抖，他看着眼前这个笑得如沐春风的男人，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很惊讶吗？”金加扶了扶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里，闪烁着智商碾压的快感。
“别这么看着我，我亲爱的‘小卫’。你应该感谢我。我帮你解决了电车难题，不用再纠结了，多好？”
“我只是觉得，你刚才那副‘我要拯救世界’的傻逼样子，实在是太……经典了。经典到，我忍不住想出来，给你鼓个掌。”
他一边说，一边慢悠悠地拍了拍手。
“啪，啪，啪。”
每一声，都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龚卫的脸上。
“你这种人，就是活在上个世纪的热血漫画里。总以为靠着一腔热血和几句口号，就能改变世界。多天真啊。”
“你知不知道，你的热血，你的情感，你的愤怒，你的爱……在我眼里，都是什么？”
金加伸出一根手指，在空中轻轻画了个圈。
“它们，都是数据。是可以被计算，被分析，被利用的，程序漏洞。”
“就像云菲菲的死。”
轰！
这个名字，像一颗引爆的核弹，在龚卫的脑子里炸开。
金加看着他瞬间赤红的双眼，笑容更盛了。
“你以为她真的是因为你和沈聊的误会，伤心欲绝才去投河的？”
“呵呵，那只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真正让她走向那条河的，是我啊。”
“是我，在她最绝望，最孤独，最需要人陪的时候，在她耳边，用幻术，一遍又一遍地，播放你和沈聊‘亲密无间’的画面。”
“是我，在她心里，种下了‘男人都是骗子，爱情就是个笑话’的种子。”
“是我，在她每一次想要求救，每一次想要活下去的时候，又用最恶毒的语言，把她打回绝望的深渊。”
“我只是轻轻地推了她一下，她就自己，一步一步地，走进了那条冰冷的河里。”
“你看，多简单？我甚至都不用亲自动手。”
金加摊了摊手，一脸的无辜。
“而你呢？你这个所谓的男朋友，在干什么？你在跟别的女人纠缠不清，你在为自己的‘清白’辩解。你就像个傻子，被人卖了，还在帮人数钱。”
“你连你最爱的女人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你还想当英雄？你配吗？！”
最后那三个字，金加几乎是吼出来的。
那斯文的伪装被瞬间撕裂，露出了底下那狰狞、怨毒的真面目！
“啊——！！！”
龚卫的理智，彻底崩断了。
所有的悲伤，所有的悔恨，所有的痛苦，在这一刻，全部转化成了一种东西。
仇恨！
毁天灭地的仇恨！
他那双眼睛，已经不是红色，而是变成了燃烧的，纯粹的黑色火焰！
一股狂暴到极致的气息，从他身上轰然爆发！他身后的空间，都因为这股力量而开始扭曲！
“金！加！我！要！你！死！”
龚卫一字一顿地嘶吼着，整个人化作一道蓝黑色的闪电，手中的挑战之矛带着撕裂一切的尖啸，直刺金加的心脏！
这是他有生以来，最快，最强，最不顾一切的一击！
然而，面对这雷霆万钧的一击，金加只是嘴角一撇，露出一个不屑的冷笑。
他甚至没有躲。
就在矛尖即将触碰到他胸口的瞬间，他的身影，突然像电视信号不好一样，闪烁了一下，然后，变成了一群黑色的乌鸦，“嘎嘎”叫着四散飞开。
龚卫的全力一击，刺了个空！
那些乌鸦在空中盘旋了一圈，又重新汇聚成金加的模样，他已经出现在了十几米开外，毫发无损。
“愤怒，真是最好的兴奋剂。可惜，光有力量，没有脑子，你永远都只是一头……野兽。”
金加摇了摇头，像是在看一个无可救药的疯子。
“不陪你玩了。好好享受这为你量身定做的，名为‘仇恨’的地狱吧。这可比单纯的悲伤，有意思多了。”
说完，他的身影渐渐变淡，融入了空气之中，只留下一串冰冷的，在龚卫耳边无限回响的笑声。
“呵呵……呵呵呵呵……”
幻境，开始破碎。
火海，怨魂，仇人……一切都像被风吹散的沙画，消失不见。
只剩下龚卫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那片死寂的森林里。
他低着头，双拳紧握，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剧烈颤抖。
他没有哭，没有嘶吼。
他只是站在那里，身上那股黑色的，充满了仇恨与毁灭气息的火焰，越烧越旺。
屏幕外，礼铁祝和其他队员，呆呆地看着这一幕，遍体生寒。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总是嬉皮笑脸，又骚又浪，像个永远长不大的热血男孩的龚卫，是如何被一步步地，逼成了一尊只为复仇而存在的，沉默的魔神。
礼铁祝终于明白了。
这第四魔窟的悲伤，不仅仅是失去挚爱的“哀”。
更是被仇人当面羞辱，被命运反复玩弄，却无能为力的“恨”。
哀，会让人沉沦，让人心死。
而恨，会让人疯狂，让人变成魔鬼。
这两种悲伤，哪一种，更痛苦？
礼铁祝不知道。
他只知道，龚卫，已经彻底迷失在了这片，名为“仇恨”的悲伤森林里。
而下一个，又会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