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计划执行。”光头猛然起身时，头顶缝合疤痕如同蜈蚣群在青皮上蠕动，他忽然扯出阴冷的笑，疤痕牵动的皮肉在监控蓝光里泛着火烧过后的灰白。
“通知所有战斗组，三分钟后启动电磁脉冲清场程序。”
安保队长攥着通讯器的手指关节发白，喉结上下滚动着发出干涩的声音：“……地下三层的兄弟还在调试中继器，现在启动的话……”
“没有可是。”光头俯身撑住操作台，交错的疤痕在他脸上投下锯齿状阴影，仿佛地狱里爬出的凶恶猛兽，“‘镜月’计划要成功，必然要有所牺牲。”
“你，把撤离消息发到虚拟空间里——能全须全尾离开的就全须全尾离开，实在不行就通过神经接驳舱上传本体程序。”
光头忽然轻笑出声，疤痕随着面部肌肉抽搐，像条蜈蚣在啃噬血肉，“如果到时候还没有撤出……我将给这些为了镜月计划牺牲的成员最高敬意。”
控制室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只有两台设备发出低频嗡鸣，像是某种巨型生物垂死的呼吸声。
光头直起身，战术手套重重拍在操作台上，全息投影泛起的涟漪惊飞了几只栖息在通风口的机械蜂鸟。
“大家要看明白，不要在乎这些臭皮囊！”他声音陡然拔高，颈侧蜈蚣状疤痕随着喉结剧烈跳动，暗红色的凸起在舱室冷光下泛着金属光泽，好像随时会裂开，吐出什么机械构造。
“当年在火星基地，就因为某个蠢货按错了反应堆的量子阀，三百人的探测队被困在伽马辐射区等死！”
光头突然揪住自己领口，战术背心下的改造义体发出金属摩擦声，裸露的脖颈处隐约可见烧蚀痕迹形成的年轮状纹路。
“你们知道被辐射泡烂躯壳是什么感觉吗？”他扯开高领作战服，露出胸膛上交错的植皮缝合线，隐约看到有什么东西在流动，这缝合线竟然是纳米机器人组成的。
“当时，皮肤像熔化的蜡油往下淌……”
光头盯着虚拟空间里全息沙盘闪烁的辐射监测值，喉结上的疤痕突然开始发烫。他条件反射般摸向颈侧，指尖触到的不再是温热的皮肤，而是三十年前那场事故残留。
——被伽马射线熔化的皮下组织，在义体重塑后变成了暗红色的增生纹路，像蜈蚣般盘踞在神经接口周围。
控制室的记忆调取器突然亮起蓝光，将整面合金墙壁浸染成幽深的海洋色。
光头全息投影里的时间戳定格在30年的8月17日13时47分，二十年前火星奥林匹斯山基地的监控录像开始逐帧解冻：
某个穿深灰色防护服的研究员正疯狂敲击逃生舱密码盘，他裸露在头盔外的半张脸已经浮现出大理石纹路般的碳化裂痕。
“当时是第二次爆炸发生前的十七分钟，老张的躯体……”全息影像里的光头突然哽住，投影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虚拟操作台。
背景画面中，研究员的指尖在密码盘上敲出残影，皮肤裂隙深处渗出的不是鲜血，而是细碎的碳晶粉末。
明明已经无法发声，研究员喉结却仍在机械性颤动——那是意识上传程序正在烧录他的神经突触。
光头突然向前扑去，全息手臂穿透研究员正在晶化的躯体，激起的像素涟漪惊飞了盘旋在通风管道的机械蜂鸟。
“第一次爆炸后，辐射量很快突破阈值。基地主控AI切断了所有交通工具的燃料加注，也切断了我们离开的路。”
大概想到了令人生气的事情，光头的拳头重重砸在全息屏上，火星沙暴的模拟场景瞬间扭曲，猩红的沙砾如鲜血般顺着墙缝蜿蜒而下。
“好在，老张提前在脑机接口植入了量子纠缠中继器。”
监控画面突然切换到基地顶层的量子服务器阵列，无数淡金色的数据流如液态汞般在晶格间奔涌。某个银色光点突然从阵列中剥离，在真空中绽开成数万枚发光孢子。
“那是老张的本体程序，他是一个多维生命体升级者。”光头的声音微微发颤，投影手指向正在解体的卫星阵列。
“他把意识拆解成数据流，像光能炮击发能量束那样把本体程序打进同步轨道的通讯卫星群。”
全息影像突然加速，安保队长看见老张残存的意识体在卫星内部苏醒。
备用微型机器人从合金夹层中涌出，它们银色的躯壳在宇宙射线中泛起虹彩，用纳米级焊枪将卫星骨架切割重组。
当伽马射线暴的先兆脉冲抵达火星轨道时，十七颗卫星已经蜕变成流线型救生舱，表面覆盖着用太阳能板改造的电磁护盾。
“他操纵着那些拼装舱冲进大气层时，辐射剂量足以让普通改造人瞬间碳化。”光头调出救生舱着陆瞬间的热成像图，暗红色的冲击波在荒漠上犁出六道焦痕。
“但老张的量子意识包裹着舱体，用相变材料吸收了92%的辐射能。”
全息投影里的光头突然露出苦笑，“后来我们在医疗舱找到他时，他的本体程序已经损坏75%，却笑说应该还能赶上女儿的毕业典礼。”
“当然我们也没有亏待老张，给他克隆了一台躯体。”
记忆调取器的蓝光渐次熄灭，控制室重新陷入昏暗。警报声突然刺破寂静，防爆玻璃外闪过流星般的电磁脉冲轨迹。
光头按下全频广播键，嘶哑的声音裹挟着量子杂音传遍整个基地：“脉冲将在180秒后覆盖全域，这是撤离指令，是最后通牒。”
光头越讲越激动，一把扯开战术背心，露出胸腔里闪烁的菱形计算机，安保队长看出那是“镜月”计划的神经锚点。
“选择留下的人，你们的安全程序量子云最外层防火墙，神经解算将化作逻辑炸弹的触发器——都是为计划做出了贡献！”
全息屏突然分裂出无数窗口，显示着基地各处众多研究员和安保人员将设备运出，车辆人员来来往往。
光头调出“镜月”计划的立体模型，亿万光点正在围绕虚拟空间编织，将整个空间照得亮堂堂，十分干净美丽。
“看清楚，这不是牺牲，是进化！当外面的人还为是否转换为程序争论不休的时候，我们早已在虚拟空间建起不落要塞！”
倒计时跳至60秒，控制室的应急灯突然转成血红。光头接通地下三层的生物实验室，全息投影里漂浮着装满淡蓝色营养液的玻璃柱，每个柱体里都蜷缩着看不清五官的躯体。
“这些多维生命体的躯体将在爆炸中汽化，但他们的本体程序将成为新版本虚拟空间的受益者……”
他轻触颈侧的神经接口，玻璃柱表面顿时泛起数据流的幽光，“会作为防御协议入驻‘镜月’核心层。现在，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