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按照礼制是不是应该由傀妒来接我，所以我看着他修长的手犯起了难。
傀妒轻笑一声，“我来接你，大家都在等你。”
我伸出手，搭上他的手掌，他的手掌温热，在我的四指刚刚触碰到他的皮肤时，他就立刻收掌握住了我的。
我虽然视线受限，但是能从嘈杂的周围声中觉察出旁边的人很多。
我下意识地握紧傀妒的手，因为本来在我的预想中并不包含要面对如此正式的场合。
傀妒俯下身，贴近盖头，“别担心，这都是必要流程。”
“我什么时候……”，我抓住机会追问，他却“嘘”了一声，我又急忙噤声。
不知道傀妒带我进了哪个宫殿，跨过门槛之后，我们又被分开。
我不知道是谁扶住了我的胳膊，周围很吵，我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贴在我身边，
“王妃，拜堂的吉时还未到，按照惯例，在拜堂之前，您得到偏殿等候。”
我松了口，先前还不知道有这种习俗，怪不得傀妒会说让我等候在房中便好。
我安心地跟着身边的人走，周围嘈杂声越来越小，转了个弯，前方有人打开了一扇房门。
“王妃小心脚下门槛”，女人亲热地扶住我，我小声地道谢，抬腿进了屋。
女人松开了我的胳膊，语气变得有些冷淡，
“你们都在外边候着，挡住前来闹房的人，有差错的话，尊上和王爷可是要发怒的。”
“是——”，外边的侍女齐声回答，紧接着是房门合上的声音。
我转过身，看到一双鞋出现在我面前，随后头上的盖头被掀开，眼前的景象终于明亮完整起来。
在我面前的，是一个身材窈窕的女人，她对我笑着一点头，同时伸出细指在唇畔一竖。
我咽了口唾沫，她警惕地转头看了看身后掩着的房门，然后表情变得严肃，拉着我的胳膊就向房内走。
房间是一间布置普通的厢房，只是为了烘托大婚的喜庆气氛，门窗都贴了大红的囍字，床铺也换了大红的床单被褥，上边还撒着桂圆花生等瓜果。
在房门和床之间，隔了一扇屏风，那女人将我拉到屏风之后才松开我的胳膊。
她的模样让我觉得有些小题大做，但是还是跟着紧张起来。
女人直勾勾地看着我，声线却变了，“诉姑娘，我是阿叁。”
我点头，果然是他。
不愧是千面狸，变换形态一丝破绽都没有。
“我们的时间不多”，他又转头看了看门口，“最多一刻钟，闹房的人就来了。”
头上的凤冠压得我有些抬不起头，只能抬手扶住，“什么是闹房？”
阿叁一边上下前后地打量我，一边语速很快地回答，
“这是妖界一种结婚的习俗，新婚夫妇拜堂成亲之前需要分开，由男方的宾客来闹房，闹房的动静越大代表男方娶妻的诚意越大。”
我撇了撇嘴，什么封建落后糟粕思想？
“不过你放心，今天有尊上和妒王爷坐镇，他们不敢真闹，只是人多了，难免容易有人看出破绽。”
说话之间，阿叁身上的衣服已经变成和我一模一样的款式，他又抬头观察起我头上的发髻样式和饰品。
原来他是通过快速观察被模仿者的穿着打扮进而变装模仿的，观察得越细致，他模仿得便更像。
今日的婚服看似简单，但是细细考究，值得注意的细节还是不少。
他一丝不苟一言不发地转到我身后，仔细看我脑后盘着的发髻和发饰。
再转回来时，我眼前已经出现了另一个我自己，连带着妆容也一比一复刻了，我自己都看不出破绽和差别。
阿叁对我微微一勾唇，声线再次变化，已经和我的声音完全一样，“诉姑娘，为我带上盖头吧。”
说着，他将手中的大红盖头塞给我，同时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我“哦”了一声接过红布，抖开准备蒙到他繁杂华丽的头饰上，却听他低声说，
“山高水长，诉姑娘，我们江湖再见。”
我呆呆地看着他，努力理解他这句的含义，他却低头垂眸，静静等着我给他盖上盖头。
门外已经有了由远及近的叫嚷吵闹之声，我来不及多问什么，急忙将盖头盖到了阿叁头上。
阿叁伸手给我，我扶着她坐在屏风外的圆桌前，紧张地看了看窗外，“我……”
他似乎知道我要问什么，用很轻的声音说道，“你待在屏风之后，不要发出声音。”
说完，他抖了抖裙子，双手叠放在大腿上，又端正了坐姿。
我咬住舌尖，一闪身躲到了屏风之后，好在这扇屏风并不透光透影，只要在其后躲好不发出声响，不会被轻易发现。
我蹲下身子，躲在屏风的一角，又抬手捂住嘴，尽力将呼吸放到最轻。
门外已经闹了起来，声音交杂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闹房的时间并不长，也许真的是忌惮着大魔头的威严，不过也算热闹。
房门被打开，嘈杂吵闹之声更盛，不过并没有维持多久，阿叁已经被侍女扶着走了出去。
等到声音完全消失，我才小心翼翼地站起身，一屁股坐到了床上，满床的瓜果铬着我的屁股，我也不想起身。
那种害怕被人拆穿的忐忑心情，实在让我心力交瘁。
房屋内静悄悄的，一点声响都没有，突然给我一种人去楼空的悲凉之感。
我呆呆坐着，不知道坐了多久，门外突然响起了“啪啪”两声拍门声。
我立刻警惕起来，下意识选择躲在了屏风之后。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外面又是“啪啪”两声。
我露出一只眼睛，死死盯着房门，决定按兵不动。
那人明显也是不死心，又拍了拍房门。
我准备匍匐前进挪到门边，就在我刚趴下时，听到屋外低声说，
“我们一起，看月亮爬上来。”
一根弦在我脑中猛地绷紧，我记得这句暗语，是傀妒安排来接我回家的人。
我狼狈地手脚并用爬起来，一路跌跌撞撞来到门前，深呼吸将房门拉开。
门外的人一手抬着，明显还准备拍门。
我们对视，我的呼吸停滞，不敢相信会在这里看到这张许久未见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