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垂下头，凉意一丝丝从心底漫起，想起被人下毒谋害的女儿，眼中闪过坚定之色。
她擦了擦泪，坐直身子，柔声道，“圣上这是嫌弃妾身老了。”
顿了顿，复趁机说道，“不过，这后宫之中，倒是有位嫔妃容颜让妾身至今念念不忘。”
帝君昊手骤然握紧，他想起了被囚禁在冷宫中的端贵妃，想起了她举世无双的容颜……
皇后看他神情未变，轻声道，“再过五日便是中秋夜宴，月圆人团圆，姐妹们饮酒作乐，端贵妃却在冷宫凄凄惨惨，妾身实在于心不忍，还望圣上开恩，赦免端贵妃。”
“哼！她做下此等厚颜无耻之事，朕没有诛九族已是开恩！”
帝君昊阴沉着脸，像是一头即将要饮血食肉的猛兽。
“妾身有一事不明，圣上天人之姿，岂是一个侍卫可以相比的？身为大朔朝的端贵妃，除非她蠢笨至极，自寻死路，才会做出与侍卫私通一事。”
皇后温言软语地解释着来龙去脉，“当年禾儿落水让妾身分身乏术，妾身便将此事交予亲近之人处理，现在想来，都是妾身的不是，若是妾身处理此案，断不会草草了事，此事，事关天家威严，万不可让圣上蒙羞，臣妾求圣上重审此案！”
皇后神情肃然，言辞恳切，令人动容。
一番话语触动了帝君昊的心弦，想到端贵妃那张脸，他心中不禁泛起阵阵涟漪。
这世间怕是再也没有那般明艳的女子了。
他沉默良久，最终沉声道，“此事确有诸多疑点，朕记得当时是贤贵妃处理此事，现下禾儿身体既已好转，朕便将此事交予你处理，限你五日之内查明真相。”
看似平淡的语气却充斥着血雨腥风。
“臣妾自当秉公办理，还端贵妃清白！”
皇后心下哂笑，初看愿做旁观者，转眼已成局中人。
两人又随口说了些闲话，皇后刚要借故离开，御书房外贤贵妃气焰嚣张的声音传来。
“本宫要进去面见圣上，大胆奴才，还不快让开。”
王昌全心里寻思着：今个儿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一个个紧锣密鼓的，皇后娘娘前脚刚来，贵妃娘娘后脚就跟上了。
“贵妃娘娘息怒，稍等片刻，待奴才进去给您通报一声。”
贤贵妃柳眉倒竖，殷红的嘴唇勾起一个嘲讽的笑，“本宫听说你那干儿子被人弄死了，一个没根的臭阉人，死便死了，何须大张旗鼓地四处搜寻，弄得宫中各处都是阉味，晦气！”
王昌全低头，眉眼中似有危险的光飞快闪过，面上却仍是恭敬地道，“皇后娘娘正在御书房与圣上商议要事，贵妃娘娘稍等，奴才这就去……”
“让开！”
一听皇后果然在御书房，贤贵妃没等王昌全说完，满脸怒容疾步朝御书房走去，一时无人敢拦。
王昌全阴鸷地盯着她背影，嘴角噙笑，缓了缓，这才高声喊道，“贵妃娘娘求见。”
话还未说完，贤贵妃已经闯进御书房。
看到帝君昊身边的皇后之时，贤贵妃抿唇，不禁捏紧了手里的帕子。
皇后内心汹涌澎湃，面上不动声色，只是看了她一眼，便淡淡的移开了目光。
“妾身给圣上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贤贵妃在门外嚣张跋扈的声音着实不算小，帝君昊和皇后在书房内可以听到。
如今再看到贤贵妃这幅柔顺的模样，帝君昊心中很是厌烦，他微皱着眉头。
“启禀圣上，奴才没能拦住贵妃娘娘。”王昌全伏在地上战战兢兢。
帝君昊平静地道，“这不是你的错，你起来吧。”
“是。”圣上没让出去，王昌全垂首站在角落听候差遣。
“圣上，臣妾亲手给您煲的汤，迟了就怕冷掉了，这才着急来御书房求见。”
贤贵妃柔媚一笑，施施然走上桌前，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案上的桂花糕，娇声道，“桂花糕虽好，吃多了容易上火，可巧臣妾煲了滋补的汤，圣上快尝一尝。”
帝君昊眼帘都未抬一下，皇后在旁边垂着眸，神色讳莫如深。
御书房一时寂静无声。
贤贵妃终于察觉到气氛不对，堪堪的站在案边，心头惴惴不宁。
年轻时候的贤贵妃性子活泼娇俏，有着狂放不羁的直爽，一颦一笑都充满了风情，帝君昊很是喜欢。
谁想如今老了，却越发刻薄了。
帝君昊心中此刻更加想念端贵妃，他神色冷冽，厉声说道，“好大的胆子，竟然擅自闯入御书房。”
这还是圣上第一次这般肃穆的对待自己，贤贵妃一时有些微愣。
她很快反应过来，当即伏地跪下，眸中含泪，语调婉转道，“圣上，臣妾只是太想你了，臣妾亲手煲了三个时辰的汤，想着圣上可以早一点喝到，一时着急这才闯了御书房，臣妾甘愿受罚，望圣上垂怜。”
谁承想，帝君昊却不吃这套了。
“之前由于姝禾身体抱恙，皇后分不开身，故此将凤印交予你暂管，如今禾儿身体已康健，你便将凤印归还于皇后吧。”
帝君昊的一番话，让贤贵妃瘫坐在地，“什么。”
听到姝禾身体已康健，贤贵妃更是大惊，她眼中满是不可置信，连呼吸都有一瞬的停滞。
贤贵妃陡然望向皇后，皇后则在一边悠悠然喝着茶，仿佛事不关己的模样。
她这个人总是淡淡的，不争不抢，好似对什么都不在乎，但贤贵妃却恨及了这番做派，凭什么她不争不抢却总能得到想要的一切？！
贤贵妃眸中闪过一丝别样的阴翳，倏然不见。
帝君昊眉头一挑，沉声道，“这本就是皇后的凤印，让你代管六宫而已，怎么，你还想据为己有吗。”
“妾身不敢，妾身……妾身是高兴姝禾公主身体已康健，恭喜皇后娘娘。”
皇后看似随意的啜着茶，实则眼睛紧盯着贤贵妃，不放过她面上一丝一毫的细微表情。
敏锐地察觉到她眼神的变化，心头一惊，再细看时，贤贵妃脸上又是一番我见犹怜的模样。
皇后深深看她一眼，更确定心中猜想，姝禾中毒和贤贵妃脱不了干系。
她拳头握紧，无人注意到，此刻皇后苍白的手上青筋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