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老朱那摄人的眼眸，朱棣不敢丝毫对视。
猛地想起临行之前姚广孝的叮嘱，还有王妃的宽慰。
最终心下一横，躬身说道，
“启禀父皇，儿臣略知一二。”
“哦？”
老朱的语气中似乎带着几分兴趣，很显然朱棣的回答很出乎他的意料。
“那你说说，既然你知道这些事，为何不向咱禀报？”
“最终反倒是丢了自己的性命？”
“这……这……”
朱棣一时无语。
就二哥那性格，能听他的？
此时的他，被父皇一番云里雾里的问话，早已是心乱如麻。
根本分不清凤凰，这是父皇这是因为二哥的死感到悲痛，还是意有所指？
只能硬着头皮说道，
“启禀父皇，圣人有言，亲亲相隐。”
“故而，二哥毕竟是儿臣的兄长，儿臣又岂能……”
话未说完，
老朱直接顺手抄起一个砚台，狠狠朝着朱棣面门砸去。
朱棣察觉到有东西向自己面门飞来，
以他的武力自然是能够轻易躲避开的，
可是扔出这东西的人是父皇，他就不敢了。
‘咚’的一声沉闷。
砚台掉落在地，
朱棣额头顿时被砸出一个血口来，鲜血汩汩流出。
朱棣顾不得伤口以及额头上的疼痛，
连忙跪伏在地不住叩首。
“儿臣万死，儿臣万死。”
鲜血不断，顺着他的额头将面前扣手的地板染红一片。
老朱冷哼一声，
“哼！你还知道那是你的兄长？”
老朱一声暴喝，朱棣浑身一颤。
“儿，儿臣知错！”
老朱深深的看着朱棣，似乎仍不解气。
指责朱棣破口大骂。
“别以为咱上了年纪，就不清楚你们这些兄弟们一个个在想着什么？”
“你做的什么事？咱眼不花耳不聋，心中那是一清二楚！”
朱棣心中一紧，
已经顾不得辩解，连连叩首。
“儿臣万死，儿臣不敢。”
老朱冷笑一声，
“知道老三刚才跟咱说了什么吗？”
朱棣微微一愣。
便听老朱继续道，
“他告诉我，你这些年有事没事的，逢年过节就给他送礼？”
“还有什么互相守望？可有此事？”
朱棣心中无能狂怒，心中大骂朱棡不是人，一转手就将自己卖了？
这些年逢年过节，他是为了加强与藩王之间的联系，跟二哥三哥往来亲密的一些。
人情往来自是少不了的，
可是没想到，这些事情，
竟然也被三哥如实告知了父皇。
此事可大可小，一个处理不好，就是藩王私下勾结的罪证。
朱棣心中百转千回，连忙说道，
“父皇，确有此事！”
“不过，这只不过是兄弟之间的人情往来罢了。”
老朱猛的一拍桌子。
直接站起身。
“人情往来？兄弟之间用得着人情吗？你们是一般的兄弟吗？”
“一个是北平的燕王，一个是太原西安的秦王晋王。”
“你们几个王爷，要人情往来做什么？是不是还一块儿合谋着哪一天攻入应天府？”
“嗯？”
朱棣神色大惊，父皇是发现什么了？
否则为何如此毫不掩饰地斥责自己，难道他燕王辉煌灿烂的一生就要终止于此了吗？
连忙不住，叩首父皇求饶。
“儿臣知错，请父皇宽恕！”
“儿臣知错！”
到了此刻，他心中以前所有的想法，所有的借口理由统统消散不见。
唯一的一个念头，便是如何在父皇的龙威之下，保住自己的性命。
眼睛一转，忙道，
“父皇，儿臣这些年，在母后还有大哥薨了之后，心中悲痛莫名！”
“因为还要收徒安民，儿臣不孝，不能在父皇身边尽孝！”
“每逢佳节思亲，才会忍不住与二哥三哥他们走动，聊表儿臣心意，还望父皇，宽恕儿臣！”
看着声泪俱下的朱棣，满头是血的模样。
老朱本是森寒的眸子里，也是不由略微缓和了下来。
重重叹息了一声。
似乎气消散了不少，对着一旁的老太监使了个眼色。
老太监连忙上前，搀扶起朱棣。
呈上一方干净的手帕为他擦拭着额头的血迹。
朱棣动也不敢动，任由老太监的捯饬。
很快朱棣额头被包扎了起来。
老朱缓缓说道，
“兵部来报，在南洋爪哇国以南，找到了那块不比大明小的辽阔土地。”
“你可愿意为大明世代镇守？为你的兄弟们做个表率？”
朱棣抬头看着老朱那不容拒绝的眼眸，心中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是不免有些失落。
可是老朱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仿佛必须给个答案一般！
朱棣一咬牙，跪地谢恩。
“儿臣愿为大明镇守海域，多谢父皇！”
老朱缓缓起身，走到朱棣身边。
拍了拍他的肩膀。
嘴张了张，似乎有千言万语。
最终，缓缓叹了一声。
“去吧！回封地，安顿好后，即刻出发吧！”
说罢，老朱转身回到龙椅上，继续批阅奏折。
朱棣心中万千思绪涌上心头。
自己必须要走！必须离开大明了！
父皇一定是知道了什么消息……
看着父皇苍老的面容，他知道，
这很有可能便是两人之间，今生最后一面了！
朱棣心中也是莫名一阵悲情浮现，
一撩衣袍，跪在地上，
郑重地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
每次行礼抬头之时，仿佛都要将老朱那苍老的面容深深印在脑海中。
老朱虽然一直在批阅奏折，但是眼睛余光看到朱棣的动作之时，
手中的朱笔微微一顿，随即眼神坚毅地盯着奏折，继续书写起来。
在朱棣缓缓起身，离开了御书房大殿之后。
老朱停下了手里的笔，放在一旁的笔搁上。
往后靠在龙椅上，闭目抬头。
良久重重叹息了一声，微微擦了擦自己的眼角。
随即，神色冷厉道，
“传旨！着礼部为秦王加封谥号，秦愍王！降低其葬礼等级，以公爵之礼浅葬！”
“秦王封地改为日出省江户！”
“晋王……晋王……”
转而，老朱却是沉默起来，久久未有声音。
……
晋王、燕王入宫的消息，自然逃不过各方的眼睛。
太子府中，
朱雄英皱着眉头，不解的看着齐泰黄子澄二人问道，
“两位师傅，皇爷爷这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