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可依靠在椅子上，目光凌冽地审视着她。
被她这样看着，卓之涵双腿发软，感觉自己要有些站不住，伸手扶住了桌边。
看她不说话，秦可依冷笑一声，端起面前的杯子浅酌了一口，香槟的气泡与她指间的黄钻戒指交相辉映。
“不是，你真觉得……陈思砚会在我们的面前提起你吗？以为他会怎么说？说你是他的女朋友吗？”
她语气咄咄逼人，话中带刺，正正戳中卓之涵心里最没设防的部分。
卓之涵心里没有底气点头，颤抖着声音只能否认。
“不……不是……”
“哈哈哈哈，你还算有点自知之明的嘛。”
旁边一个女生凑过来接话，语气中带着一丝的意外和三分毫不掩饰的轻蔑。
秦可依放下杯子，冲卓之涵挑了挑眉：“不是女朋友？那你觉得对于他来说，你算什么？朋友吗？”
“我……”
看卓之涵好像想要开口，秦可依直接讪笑一声打断了她。
“呵，还真觉得你和思砚算朋友啊？你要不要睁大眼睛往周围好好看一下。”
说完，秦可依站起来，缓缓踱步走到卓之涵面前。
像是想要让她彻底听清楚，秦可依气势凌人地凑近。
“陈思砚从一出生，就是这座岛的主人。你算什么东西？想做他的朋友？下辈子先好好学学怎么投胎吧。”
逼视着她说完，秦可依又上下瞟了一眼她的家佣制服。
“你只是陈家的佣人一个。思砚和我？ 拜托，我们这些人的朋友，都是世袭的。”
几个女生在一旁，“噗嗤”一声掩口而笑。
卓之涵看见之前端杯子要给她水喝的女生，忽然将手伸进那玻璃盏里，在柠檬水里捻了捻手指，然后手探到冷盘里，衔起一片火腿吃起来。
察觉到卓之涵的目光，她毫不遮掩地露出嘲讽的笑容：“怎么？又口渴了？还想喝？”
“……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她真的……”
就像在这烈日下，忽然被人扒光了衣服。
卓之涵从未感到如此受辱过。
她明明得体地站在这里，却感觉浑身赤裸裸，无法逃避地，没有预警地，接受着她们的指指点点，被她们嘲笑着。
她很想说点什么，很想反驳，但是却意识到，她无话可说。
她和陈思砚算朋友吗？面前这群光鲜亮丽的人才是他的朋友。
算是他的女朋友吗？他好像也从来没有这样说过。
眼泪涌上眼眶，润红了眼角。
但她知道，不能哭。
她想起妈妈的话，叫她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要勇敢。
卓之涵只敢使劲憋着眼泪，感觉已经有些喘不过气，脖子也憋得通红。
她怔怔地望着陈思砚的方向，心里好希望他会扭过头来看一看她，发现她在这里受欺负了，然后像王子一样来把她救走。
订婚宴似乎正在远处的舞台上彩排，没有人留意到这一隅所发生的任何。
察觉到她目光飘忽去了远方，秦可依忽然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回过神来。
秦可依很用力，甚至指甲也嵌进她脸颊的肉里。
“之前没注意过，确实，你是长得也还可以。但作为佣人，我说真的，勾引雇主家少爷，是不是有点太恶心了？”
“我没有！”
卓之涵咬着牙打开了她的手。
眼泪终是没有憋住，静悄悄溢出眼角，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没有？”秦可依嘴角带笑地翻了个白眼。“你意思是，陈思砚喜欢你？是他缠着你？我真的拜托，你要这样说，我只会觉得更恶心。如果他真的完全不挑，倒好像也显得我品味挺差的。”
情绪已经绷不住了。
没有王子会来救她。
卓之涵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索性深深吸了一口气，逼迫自己面对。
她瞪大眼睛看着秦可依，回敬了她一个平静的笑容。
“之前就觉得秦小姐你挺没礼貌的。”
她忽然转变的态度让秦可依大感疑惑，皱紧了眉头。
“你说什么？”
“我说。”卓之涵吸了吸鼻子，努力装出不在意的样子，一字一句。“下次想进陈思砚的房间，记得敲门，别再偷偷乱输密码解锁了。”
“……你？！”
“你这样没礼貌的突然闯进来，吓到我，他那天晚上可是哄了我很久才好的。”
“……那天在他房间里的人是你？！”
秦可依一刹之间就气得面红耳赤，表情也都拧作一团。
但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她喘了口气，重新管理了一下脸上的笑容。
“能爬上陈思砚的床，你觉得自己很特别，是不是？也配在这里跟我呛声了？”
“……”
“觉得他愿意睡你，就是喜欢你，爱上你了？给你底气和我顶嘴了？”
卓之涵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
但她的脑子里闪过一些零零碎碎的话语，像惊雷劈开夜空。
她忽然意识到，陈思砚，好像真的……也从没说过喜欢。
“喏，好好看看吧，那天晚上陈思砚是怎么跟我们说的。”
秦可依说着，掏出手机，在微信群聊里翻找了一下，然后将屏幕递给了卓之涵。
卓之涵的心猛地收紧。
她记得之前秦可依和朋友们聊天时提起过，她和陈思砚共度的第一晚，陈思砚还在他们的朋友群里似乎说过什么。
可是，会是什么？
她有些忐忑，凑近屏幕看了一眼。
只一眼，就感觉万念俱灰。
她想要的答案，心中一直渴求却不好意思开口索要的答案，陈思砚原来早就在别人那里说过了。
「@陈思砚 是女朋友吗？你房间里那人。」
「@陈思砚 是不是女朋友不重要，至少得是女人啊！不会是男的吧？」
「@陈思砚 是男的我直接替陆嘉茗先报警。」
「不是，怎么可能。」
「@陈思砚 不是就行。玩玩没事的，自己注意安全，别搞出人命就行了，不然到时候像厉鬼一样缠着你，难得处理。」
……
七嘴八舌的群聊记录里，卓之涵只看到了四个字。
怎，么，可，能。
她有点懵，感觉自己似乎要不认识字了。
她轻轻摇了摇头，像是想把这几个字从脑子里晃走。
相比“不是”这样的简单否认，“怎么可能”这四个字，显得自己好像是一个笑话。
原来那晚，她放下一切顾虑，忘情委身于他之时，陈思砚的心里就有答案了。
他原来一直很清楚，她和他，是“怎么可能”的关系。
也是奇怪，这句简短的话明明只有四个字，为什么却跟万箭穿心似的？
卓之涵擦了擦脸，竟没抹到眼泪。
她还以为自己哭了，但是没有。
脸上干巴巴的，眼泪好像跟着心一起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