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宗元选择了二。
他不仅仅是查案这么简单，还想报仇，还想问问他究竟为什么这么做，毕竟因为他突然的自我意识，把自己的剧情搅了一团糟。
“让我查案不难，但是我需要你的配合。”曹宗元望向阴郎中，冷声道。
“当然，我自然会全力协助。”阴郎中笑，毕竟这可是自己未来的病人，还指望挣他的钱呢。
当晚，曹宗元出来后就在和其他六扇门的人商量。
他们打开地图，发现江鹫最先劫的是后蜀山道的镖车，而后一路南下去了杏花堰劫了私库，紧接着又从东边绕了回来，劫了前往千红城客商的财物。
时间都是晚上八九点左右，且只杀官兵权贵，不动平民，不出意外的话，他马上就要北上来将军祠蹲点了。
他的行踪规律性极强，时间也分外固定，就连间隔天数都几乎对等，却反而让曹宗元一颗心揪了起来。
因为，他的路线是以千红钟楼为中心点，画了个圈。
千红钟楼不只是钟楼。这是早期官家修建的，耗费了大量财力物力，相当于官府朝廷颜面；
这小子围着千红钟楼杀人放火，简直就是在打官家的脸，暗示他们无能，曹宗元总觉得江鹫转完一圈，下一个目标就要去千红钟楼搞事情。
“今夜戌时派人在将军祠待命，让官府增些人手，分别去出事的地方和千红钟楼守着，若有异样射箭传信号。”曹宗元下达命令。
是圈套？
无可厚非，毕竟自己当初就是用圈套抓住江鹫的，这小崽子总是有样学样，而且学得超级快。
曹宗元自然选择去将军祠。
如果他能亲手逮住江鹫，那么首先官府那边有交代，其次自己想知道的事他也能告诉自己了。
曹宗元不理解这个人为什么这么做。或者说，他并不觉得对方是真实的人而非npc——
因为在他看来，自己都多多少少能用些技能，可江鹫却完完全全和唐代百姓一致，要知道来白厦墟找机缘的不会是普通人。
如果了解了这个npc的背景和生平故事，自己的剧情说不定就能走完了。
戌时，当有人快打瞌睡时，他们也没等到江鹫，却等来的是箭矢信号。
一支穿云箭，从千红钟楼那里直直飞上高空，炸开。
曹宗元瞳孔一缩，几乎是所有人瞬间清醒，步子凌乱却又一致地向着千红钟楼冲过去。
他居然没有来将军祠，反而直接去了千红钟楼！以为是等自己上钩，没想到是刻意调虎离山！
不只是穿云箭，很快，爆炸声过后，甚至还响起了钟声。
这个时间段千红钟楼的钟是不可能响的，除非外敌入侵或者有重要的事要宣布，官兵才会登上钟楼。
曹宗元更急迫了。到底谁在敲钟，想干什么？！敲钟意味着他要把老百姓和官兵都吸引过去，人潮涌动，会让他们查案的速度大大降低！
“官府查案，普通百姓退后！！！”
然而，当他们来到千红钟楼时，却见得百姓们成群成群围在钟楼附近，而守着钟楼的官兵已经趴在地上没了动静。
“退后！退后！”曹宗元虽然在卖力地喊，可钟楼上不知是谁突然扔下来了一块儿馒头。
没错，就是一块儿馒头，普通的馒头。可这一块儿馒头却伴随着众人的大叫声落了下来，一瞬间百姓已经顾不上官兵了，万众瞩目，全都齐刷刷将手伸向高空，想要接住那仿佛是神抛下的礼物。
“是吃的，吃的！！！”百姓如同浪潮向前奔涌，将维持秩序的官兵冲得七零八落，也成功地把曹宗元挤到了最后。
曹宗元咬咬牙，调头就跑。
从千红钟楼正面上不去，他就上其他的塔楼！
没错，钟楼旁边有一座稍微矮一点的塔楼，一般是观察夜间情况用的。可是如今哪里还顾得了这么多，他内心只想着抓住敲钟的人。
然而，当他登上了塔楼顶端时，在看见敲钟人的时候，四周的箭齐齐升上了高空，射箭的地方分别是后蜀山道，杏花堰，将军祠。
“大人，将军祠守着的官兵被杀了！”又有官兵来报。
可曹宗元只觉得喉咙发紧，因为他看到了站在钟面前的人，他手里还拿着弓箭。
那弓箭就是发信号用的，他认得。这个人也认得，他的笑容和那天杀了六扇门捕快时的表情别无二致。
江鹫。
他在这里，其他三个地方却都报了信，证明……曹宗元不敢再想下去了，甚至怀疑他射箭把自己吸引过来，才又给了其他同党可乘之机，劫了将军祠。
江鹫也看到了他，却微微一笑，丝毫不在意。他的身后是成百上千个小红包裹，一个就拳头那么大。
那是什么？曹宗元瞳孔地震，就见对方三步两步来到钟楼边，两只手抓了十几个红包裹丢下去，紧接着深吸一口气，高声呼喊：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下面的百姓又开始疯抢，人群的骚乱依稀能听出几句：“是钱，这袋是粮食，是粮食！”
江鹫见他们不开口，又抓了十几袋下去，依旧声音嘹亮：“天地不仁——！”
这一次，明显有人开始跟着喊了，即便是官兵呵斥，众人只是犹豫了一下，又有其他声音开始喊。
结果只用了三次，曹宗元就感觉到了势态不可控，因为百姓的喊声让他脚下的塔楼都在震动；
他们齐刷刷挥舞着双臂，等待这位救世主的恩惠，同时张开嘴巴，高声附和着塔楼上那位的话：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曹宗元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以至于他已经搭在弓弦上的箭咔哒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缓缓将目光移动在了千红钟楼上的大字上，愣了一秒，就见有箭飞来，一下子点燃了那些字。
有人在字体上面抹了火油！
火焰顷刻间就燃烧起来，让原本暗淡的大字熠熠生辉。
多么可悲可叹，即便是着火，百姓们依然像扑火的飞蛾前赴后继，照亮了他们眼睛里的光。
春风随客渡长江，千红化雨落钟楼。
这些字体瞬间变得金红炽热，方圆几里看得清清楚楚；燃烧的钟楼上，那个年轻的声音在烟雾中依旧透彻：
“天地不仁！”
都不用他继续说，下面的百姓已经齐刷刷呼喊，声音震彻长夜：
“以万物为刍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