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雨嫣抓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里面又传来顾寒舟的声音。
“你是不是忘了顾家的家训？”
顾家的家训，只针对她一人。
九点前必须回家，结婚前不许留宿男方家。
她忽然觉得心口那处像进了团火，烧得她又疼又胀，有什么东西即将膨胀开来。
她不顾死活地笑道：“顾总好像忘了，我刚刚忤逆顾董事长，现在已经算是顾家的罪人。”
“所以呢，现在就想脱离顾家？”
沈雨嫣正想回话，他毫不留情提醒她：“别忘了，你们母女俩这十年欠顾家的，一辈子也还不完。”
她手一紧，刚刚心口那团火渐渐熄灭，转化为难以压抑的酸涩和难堪。
没办法，她沈雨嫣脸皮不够厚，顾寒舟的话，准确地击痛到她的软肋——那可怜的自尊心。
她欠顾家，她不能说走就走。
她似是妥协般叹了口气，语气放缓，“我没有换洗的衣服，明天回去。”
“等着。”顾寒舟留下简短两个字，挂了电话。
没多久，响起门铃声，沈雨嫣透过猫眼看去，见到顾寒舟脸色冷漠，一身西装，右手提了个纸袋。
沈雨嫣犹豫片刻，给他打开门。
顾寒舟浓密睫毛下的黑眸从上到下扫她一眼，嘴角绷紧，迅速关上门。
“你就穿着这身衣服站在阳台上，很喜欢别人看你的身体？”
沈雨嫣一愣，不知道他抽了哪门子邪风。
这件衬衫在她身上，跟件裙子有什么区别？值得他斥责？
她反唇相讥：“顾总连我更加暴露的样子都见过，还怕这身装束？”
顷刻间，男人眸子冷得像是寒冰利刃，无言的怒火在冰上燃烧。
但沈雨嫣无所谓。
她今天更疯狂的事情都做过了，回到顾家，还不知道会被顾正雄如何责罚。顾寒舟的一个眼神又算得了什么？
顾寒舟阖上眼，似乎在压制眼底的怒意。
再睁开，将纸袋递给她，“换上。”
沈雨嫣接过打开，看到里面是一条棉麻的长裙，清新优雅，适合小女生穿，是她上学那会儿中意的款式风格。
她拿着裙子去林归帆卧室里换上。
出来时，顾寒舟就坐在沙发上，修成的手搭在沙发扶手上，穿着西裤的长腿随意敞开，神情淡漠。
恍惚间，顾寒舟似乎才是这间屋子里的主人。
顾寒舟回头，眼神从她身上扫过，缓缓站起身，“走吧。”
沈雨嫣将钥匙留在玄关，给林桂帆发去信息说明情况，而那件印了雏菊印章的白衬衫，她早就挂回到衣柜。
车子停在顾宅大门口，沈雨嫣抬头看着那座辉煌大气的中式建筑，手心不禁捏紧，里头沾了些汗。
忽然，一条手帕递到她面前。
透着一股淡雅的香味，她说不出来是什么，但她知道，那是顾寒舟的味道。
“谢谢。”
她接过，在手里擦了擦，还回去。
“一会儿进去，要立即向爸认错，知道了吗？”他话里透着让人不能拒绝的意味。
沈雨嫣心里泛涩，点了点头。
客厅里，顾正雄和沈红梅已经等在那里。
顾正雄脸色严厉冷酷，沈红梅神色透着焦急。
这场景，和那晚和顾寒舟第一次发生关系时很像。
果然，还不等她走近，沈红梅就冲上来，劈头盖脸就是骂，一只手死命扯她领口。
“沈雨嫣，我看你真是翅膀硬了，知不知道这十年吃的是谁的饭？你敢对你爸不敬？”
沈雨嫣看着母亲凄厉尖叫的样子，相比身体的不适，更痛的是她的心。
她理解沈红梅害怕被逐出顾家的心情，但她是沈红梅的女儿呀，为什么她和顾正雄发生冲突后，母亲不是心疼女儿，而是一味地在顾正雄面前教训她，只为让顾正雄消气？
她心里一阵阵的疼，因为感冒而虚弱的身体被沈红梅拉扯得左摇右摆。
终于忍不住，语气里带了丝喑哑，近乎祈求道：“妈，我不舒服，别这样。”
沈红梅不听，继续又打又骂。
“沈姨！”顾寒舟忽然伸手，捏住沈红梅的手腕，“爸爸还没说话，您这是什么样子？”
沈红梅怕顾正雄，但更怕这个年纪轻轻，便在江城成为霸主的继子。
她的眼神几乎在瞬间萎顿下去，小心翼翼道：“不好意思啊，寒舟。”
沈雨嫣鼻头泛酸，抬眼瞬间，就看到顾寒舟看向自己，“给爸认错。”
刚刚被母亲那样粗暴地对待，现在又看到顾寒舟如此凉薄，她心里剜肉般的疼。
“沈雨嫣，还不认错！是不是连我这个妈都不想认了？”
得到顾寒舟的同意，沈红梅立即声嘶力竭地冲沈雨嫣吼，顾寒舟一个眼神扫过去，她立即歇了菜。
她深呼吸一口气，忍着心里的难受，恭恭敬敬的对顾正雄鞠了一躬，“对不起爸，刚才是我没控制好情绪。”
有了先前沈红梅和顾寒舟对沈雨嫣的教训，此时的顾正雄气已经消了大半，但作为顾家大家长，重颜面，自然不会就这样算了。
“本来你今天这副不成器的样子，我该打你板子的，但我念在你从小没有父亲教养，就算了。”
沈雨嫣的手紧紧捏住，她没料到，顾正雄竟会又一次提起她的父亲，同样是以这种轻蔑的口吻。
顾正雄叹了口气，别有深意的眼神看向顾寒舟。
“其实做父亲的，最大的心愿，就是儿女生活顺随，婚姻幸福。今天雨嫣这一闹，我真怕吓走若云。”
等了一会儿，顾寒舟不语，他语气严厉了些，“寒舟，你也是的，杜小姐哪样不出挑？让你娶她，你却迟迟不松口，到底什么样的天仙配得上你？”
他忽然将尖锐目光转向沈雨嫣，“还是说，若云和雨嫣有矛盾，你有心偏向妹妹？”
那眼神，恨不得将沈雨嫣生吞活剥，就好像她的存在，就是阻碍顾家不得开枝散叶的障碍。
迟迟没有波动的男人忽然抬起眼眸，“杜小姐很好，先前没表态，是觉得忙工作，现在想来，确实该为父亲分忧。”
顾正雄眉间漫上喜色，“你是说？”
沈雨嫣脑袋开始嗡嗡响，心跳得很快，好像即将有她不愿意看到的事情会发生。
顾寒舟低头，转动手间的腕表，眉眼间尽是疏冷。
男人说出的每个字，像重锤一下下砸向她心房，“明天，我会约见杜小姐，商量我和她的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