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雨嫣后背倏地一凉，对顾寒舟已经刻在基因里的恐惧被唤醒。
刚刚只是因为对杜若云的情绪太过强烈，她一下子没压住，迁怒了顾寒舟，如今算是冷静下来。
“抱歉，顾总。”她泄了气，回到逆来顺受的包子样。
顾寒舟没多说，放下笔，递给她一份文件，“修改好后，下班之前交给我。要原件。”
沈雨嫣去接，他忽然说：“在公司老实点，不要惹杜若云，等你进了林家，随便你怎么作。”
沈雨嫣手一顿，眸光颤了颤，收好文件，“好。”
原来他特地叫她来，只是为了告诉她，不要找杜若云的麻烦。
或许是刚刚她和杜若云在办公室里争论，被有心人听到，进到顾寒舟耳朵里。
但他甚至不知道，杜若云对她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就指责警告她。
她像是会作天作地的人？
下班前，沈雨嫣改好文件，交给汪洋转交顾寒舟。
她正要走，杜若云满面微笑地找到她。
“雨嫣，我向我说过的话，对你道歉，可是你怎么没有告诉我，你是燕南大学毕业的？”
沈雨嫣一愣，移开视线，没说话。
杜若云歉疚地叹了口气，“我是没想到，堂堂燕大的高材生，居然只能做打杂的事情，屈才了，是顾叔叔要求你的？”
沈雨嫣不想再听，“杜总监，没别的事了吗？”
“雨嫣，是我目光短浅，以为你没什么能力，才会说那些话，你也知道，公司里有公司的规矩，职场就是这么残酷，并不是我针对你。”
她看沈雨嫣没有反驳，继续道：“今天我要去一场饭局谈项目，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要是谈成了，借着这件事，我和顾叔叔提议，调你到项目组？”
沈雨嫣心一跳。
杜若云的这句话，确实很有诱惑力。
她一直希望自己能干些实事，而不仅仅是端茶倒水的活。
当初自己被要求留在顾氏，她也和顾正雄争取过，说想做业务，被一口回绝。
如今顾正雄十分看重杜若云，如果是杜若云开口，说不定顾正雄真的会答应她做业务。
但一想到杜若云那不为人知的一面，那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她又不太想要与她为伍。
她张了张嘴，刚想要回绝。
总裁办公室打开，顾寒舟沉着脸出来，似乎是朝她这个方向过来。
沈雨嫣呼吸停了一瞬，顾不得其他，立马揪住杜若云的胳膊，“走，我们现在就走。”
到了吃饭的地方，沈雨嫣深呼吸几口气。
这些年，她虽然实际上没谈过业务，可怎么说，也算是跟着顾寒舟耳濡目染了，理论经验积累得足够。
杜若云看出她的紧张，笑着拍拍她的肩膀，“没事的，不是还有我在吗？”
沈雨嫣点点头，正要进去，林归帆的信息恰好发来，问她要不要去吃晚饭。
她无奈，手指飞快输出文字，说和新总监去饭局了。
【饭局上吃不饱的，我去那边找你，等你忙完，我再订个包间。】
沈雨嫣无奈，只好把地址发给林归帆，跟上杜若云。
服务员推开门的瞬间，沈雨嫣建设了半天的心理工程，顷刻间坍塌。
她一眼认出，坐在包厢里的那个中年男人，就是和母亲有过一段儿的洪玉城，洪氏集团的老板。
她后背染上凉意，脚下像是灌了铅，走不动分毫。
杜若云关切地抚上她的背，“怎么脸色不好？别怕，我来和洪总谈。”
洪玉城显然也认出了她，惊讶过后，浑浊的眼底一闪而过意味深长，嘴角挂着不怀好意的笑意。
他主动站起来去握杜若云的手，“难得杜总监不弃，愿意重新和洪氏商谈项目，感激不尽。”
“哪里，洪氏是非常有潜力的合作对象，只是我先前眼拙，漏掉了，亲自来见洪总，也是为表歉意。”
沈雨嫣站在一旁，浑身上下的血液几乎凝固，她不敢去看洪玉城的脸。
只是对方没想放过她，目光黏在她身上，来来回回打量。
“杜总监，这个小美女好像没见过。”
杜若云呵呵一笑，“这位呀，是我们顾总的妹妹，她妈妈，是顾董事长的夫人，沈红梅女士。”
沈雨嫣身体一颤，手指在掌心狠狠掐住，强忍着抬起头，对洪玉城笑了一下。
“哦，是顾太的女儿呀。”男人意有所指道。
刚坐下没聊两句，杜若云忽然面露难色，“抱歉，洪总，我得去洗手间一趟，雨嫣，你先陪洪总坐会儿。”
她一离开，空气立马像是被吸干，压抑得难受。
洪玉城呵笑出声，“十几年没见，雨嫣，越来越漂亮了。”
沈雨嫣咬咬牙，忍着内心的厌恶，叫了声：“洪叔叔。”
男人满意地点点头。
“当初洪叔叔我，对你们母女俩可是喜欢得紧，甚至动过念头，把家里的黄脸婆踹了，接你们进门。”
他伸手，倒了杯酒递给她，“可惜啊，你妈心太野，攀上了更有权有势的顾家，要不然，你今天可能就叫我爸爸了。”
一幕幕不堪的画面在脑海中闪现。
沈红梅娇笑着攀在洪玉城身上……
屋子里此起彼伏的男女欢叫声……
洪玉城将钱扔到十几岁的沈雨嫣面前，哈哈大笑，逼着她叫他爸爸……
她的脸色一点点发白，伸手接过那杯酒，缓缓仰头灌下去。
洪玉城满意地笑了，紧接着又给她倒了第二杯，只是这次，手下加了些小动作。
沈雨嫣推脱，“洪叔叔，我酒量不好。”
对方依然将杯子往她眼前递，声音冷腻得像条毒蛇，“你说，要是别人知道你妈是个什么样的烂货，你们还能过得这么好？”
沈雨嫣脑子里的弦瞬间断开，巨大的恐惧和羞耻感，潮水般涌来。
另一层，她也并不希望自己的母亲被诋毁。
见她没动作，洪玉城似乎失了耐心，“要不我先和杜总监聊聊你妈的事。”
他站起来，竟真的往门外走。
“不要！”沈雨嫣出言拦着他，抢过杯子，一口灌下去。
洪玉城瞬间眼睛放光，整个人都兴奋起来，他捏住沈雨嫣的肩膀，压低嗓音，贴近她耳边，“一会儿杜总监回来，要按我说的做。”
沈雨嫣浑身像被扎了刺，难受至极，可只能强忍着，不让自己尖叫着跳起来。
杜若云回来时，看到酒瓶已经空了大半，笑道：“雨嫣，看来你和洪总相谈甚欢。”
沈雨嫣的脸红彤彤的，在洪玉城眼神示意下，对杜若云道：“杜总监，这个项目，能留给我单独和洪总谈吗？”
杜若云眼中闪过诧异，而后温柔地笑，“既然你想立功表现，那就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