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绝对想不到，北三州最大的锦华布庄居然建城中一处湖心上，广阔的园子种满了桃花，还没进门就能听见阵阵机杼声，绣娘和织娘们成群结队进出在门庭间，好不热闹。
沈雪环被安排在西园一间厢房内，整个院子就她一个人，离得远了也听不见女人们热闹的声音。
她乖乖住了两天，摸清了庄上分布跟路线，田棋派来监视的人都不聪明，稍微用点手段就甩开了。
但布庄上任何地点都能自由出入，只有染坊需要令牌，她上墙细看，染坊里还有个单独上锁的房间，没有窗户。
影影草汁液熬制时见不得太阳，这小屋子完全符合。
“什么人在那！？”
远处忽然进来五名护院，没想到这里居然还有人巡逻，沈雪环悄悄出溜下来，踩着桃林之间的小路跑了。
等到第三天，田大总管终于露面了，他带着小厮过来了，小厮拿了不少礼物。
沈雪环按流程给他施了针，出手煞有介事。
“姑娘好本事，我这身子都轻了。”他坐下倒了杯茶，“前几日忙着出货，没时间上来坐坐，今日我特意拿了些薄礼来送给姑娘。”
礼物无非是姑娘家喜欢的一些钗环首饰，她欣然收下，借机试探道：“那天看到布庄买下了码头，水路四通八达，不知锦华布庄做外邦的生意吗？”
田棋笑道：“做的，今年刚疏通了关系，咱们北澧的布最远能销到西境再往西。”
姚江在北澧东海岸附近，能绕一圈销到西境已经很难得了，居然还能更西。
“得益于陛下对商贾的支持，虽说朝廷只是为了充盈国库，但一个政策之下总会有人乘风受益，锦华布庄暂时就是那个受益的人。”
沈雪环点点头：“那也销到南周咯？”
田棋愣了愣，都知道北澧跟南周关系最紧张，这一问大有深意。
“游姑娘不要误会，商贾行，利字当先，就算是南周，咱们也是要赚钱的。”
“田管家不用紧张，我就是随口问问。”她嫣然一笑，好像真的只是随便一说。
田棋擦擦汗，敬了她一杯茶：“姑娘见笑了。”
二人又聊了几句布匹的制作工艺，沈雪环忽然发现那小厮不停地观察她。
不是吧，难道又给她下什么东西了？
她看看茶水，好像是有点不太一样的东西，但是剂量太小，对她来说跟没有差不多。
气氛有些尴尬，沈雪环眼角轻轻一抽，缓缓摸上太阳穴。
“哎呀，怎么有点不太舒服。”
不是第一次演这种戏码了，这回装的比上回像多了。
“姑娘，你怎么了？”田棋眼神里渐渐露出期待。
“我好困，就不送田管家了……”
说完，她扑倒在桌上没了动静。
田棋拍了拍她，见她一动不动，立刻吩咐小厮拿绳子。
“手给她捆上，只捆手就行了。武公子马上到，到时我安排他住这。”
小厮当即照办，架起她放进床榻里，把双手捆了个结实。
“公子，武公子真的会在大驸马面前替我们求情吗？咱们弄丢的货可不是小数目……”
“放心吧，大驸马不敢得罪武公子，人家可是京城武氏一脉，大驸马说白了就是个姑爷，怎么敢忤逆武家。”
京城武氏，四个字引起了沈雪环好奇心。
武氏至今为止最高的荣耀就是当朝太妃，听秦知颐说，太妃一直在找自己流落在外的孩子，武家人到这来，大约是觉得布庄生意四通八达，找人更快吧。
“走吧，人马上就到了，你派两个人守在门口，我去接人。”
外面没了动静，守门的人呼吸也渐渐平缓，她解开绳索朝窗外看了一眼，“嗖”地跳了出去。
月朗星稀，她打算趁机去印染坊查一查影影草的事，谁知刚走两步，迎面撞上一个男人，高挑身形穿一袭鹅黄锦袍，暖意融融，再往上看，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错愕看着她。
是瑞王？
“你……”
“额……”
两人同时开口，谁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在这种地方这种情况下遇到，确实很意外。
沈雪环一脸茫然的准备行礼，“王爷”两个字还没出口，嘴巴被他一把堵上。
这时，他身后传来管家的声音，他紧走两步跟了上来，一脸焦急。
“武公子，您别生气啊！您多少看一眼，那姑娘长得可是人间难求啊，神仙看了都心动。您真的得帮帮小的啊，不然大驸马一定要把我生吞了。”
武公子？沈雪环瞪大眼睛看着他，这是唱哪出？
李昭棠收回错愕的眼神，忽然搂紧她腰身，低声道：“别说话。”
田棋赶过来，看到眼前抱在一起的两人，一骨碌的话卡在喉咙里，他倒抽一口气，厉声骂道：“你怎么跑出来了！”
“武公子，对不住了，这姑娘还没调教，扰了您兴致，明日我一定让她乖乖伺候公子！”
看他那副道貌岸然的嘴脸，沈雪环拳头一捏就想冲出去，男人箍住她的手又紧了紧。
他的任务也没完成呢，现在不是闹僵的时候。
“田管家费心了，这姑娘本公子收下了，你回去吧。”
“当真？”田棋眼睛一亮。
李昭棠挑起眼梢看着他：“还不走，难道要本公子现在做给你看吗？”
田棋连忙行了个礼：“小的失礼失礼，公子请便。”
说完他一溜烟跑开了，生怕耽误了一点时间被怪罪。
人都走了，沈雪环一把推开李昭棠，漠然道：“奴家竟不知，瑞王殿下还会跟这些杂碎打交道。”
对方毫不在意，悠然走回屋里，给自己倒了杯茶。
“这是大公主的家产，本王来皇姐家住几天，很合理吧？”
“来姐姐家住，还用得着隐姓埋名？”
李昭棠有些不悦：“你说话前，最好认清自己的身份。”
沈雪环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他们跟南周有勾结，你是不是知道？”
眉头一凛，李昭棠盯上她眼睛，似笑非笑道：“你怎么知道，你很了解南周？还是很了解本王？”
事已至此，沈雪环总算明白他为什么两个月不在京城了。
“原来，瑞王不在京城的这两个月，是在姚江当卖国贼啊。”
“这种家国之事，一个青楼妓子不必多管。”
他拉过她的手，一双桃花眼笑盈盈：“在京城里没能一度春宵，本王遗憾至今，没想到我们缘分匪浅，在这又碰上了。”
“王爷不用拿这种话打发人。”
沈雪环拍掉他的手：“奴家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倒是王爷您，敢做不敢认，与黄毛小儿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