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娇娇慌忙松开拉女儿的手,随即弯下腰把她紧紧的抱在怀里,声线颤抖地问道,“告示在哪?”
“市集两头都有”,乔大山把其中多半袋花生放在筐篓里,然后背好筐篓,把另外一满袋直接背在肩膀上,“一会咱们回去的时候也去瞅一眼。”
左娇娇抓住乔大山的胳膊拦住他,“不,先去看。”
“也行,那咱们把这些花生先放大旺车上,再回来买土豆和红薯。”乔大山看了眼左娇娇的身板,嫌弃地说道,“估计你也拿不动。”
弱鸡!
要是平常听到这样的话,左娇娇换八百种姿势也要证明自己力气比他大,可今日有更重要的事情,她没在意乔大山的挑衅,抱着乔小平就跌跌撞撞地往南去了。
一路上,众人均在议论这事,左娇娇也清楚这事十有八九便是真的了,可她不放心,一定要亲眼看到告示。
乔大山看着媳妇急匆匆的背影,有些诧异,这次怎么不打他?
连句骂也没有,莫非是真生气了?
哎哟,事大了,他这张贱嘴哦!
乔大山连忙大跨步追去。
乔小平不知道娘亲怎么了,看着娘亲严肃的神色,她也不自觉噤了声,小心地扯了扯自己的棉袄,把扣子挨个系好,免得火上浇油。
左娇娇到那的时候,贴告示的捕快正准备走。
“官爷留步,民妇不识字,可否麻烦官爷再说一遍?”左娇娇从怀里摸出十个铜板,递给捕快。
其实她认得字,只是认的不多,告示的内容她只认的七七八八,虽也能猜出大概,但总归不齐全。
那捕快颠了颠手里的铜板,笑嘻嘻的塞进怀里,看着眼前一般打扮的妇人,怀里抱着个玲珑小娃,想着可能是哪个贵人家里的体面妈妈,为主子打听消息来的,这才愿意出钱。
寻常的老百姓,一个铜板都跟要了命似的。
“客气客气,职责所在。”捕快一脸正色地转过身,开始念告示。
“奉皇上诏令,从今日起,女子可入学院书塾,可科举致仕......”
捕快的职责便是贴完之后念上一遍,免得那些不认字的老百姓看不懂。
上头的诏令确是文绉绉的,不过这告示是给老百姓看的,自然得越通俗易懂越好。
捕快念完便走了,左娇娇左手抱着乔小平,右手扶着告示栏右侧的木桩,弯下身子缓缓坐到了台阶上。
她的心情异常平静,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流。
乔小平吓坏了,刚刚娘亲拿十个铜板让那捕快读告示的时候,她就惊的不得了。
娘亲虽然偶尔也会给她买一些奢侈的东西,比如红头绳,比如糖葫芦,比如肉片。但是,娘亲向来是能省则省,如今花十个铜板就为了让捕快读个告示。
她不理解,且大为震惊。
乔小平没来过乡里,不知道捕快读告示都是免费的,她只当是人人想听告示都要付十个铜板,心里对这些认字的人更是羡慕钦佩。
他们赚钱真容易呀,张张嘴说几句话便可以得到三碗阳春面和三个大包子。
“娘,没事没事,不哭啦!”
乔小平站在地上,轻轻拍娘亲的肩膀。
娘亲一定是觉得浪费了十个铜板,这才心疼的哭。
乔大山身背筐篓,肩扛麻袋赶到的时候,就看到媳妇坐在地上心如死灰的流泪,女儿懂事的站在一旁安慰她。
乔大山吓坏了,他慌忙把肩上的麻袋放地上,筐篓都没来得及卸下,就急慌慌地过去蹲到左娇娇面前。
“铜花,别哭别哭,都是我嘴贱,我再也不说你了。”
左娇娇回过神来,仍淌着泪的双眼紧紧盯着他,“你说我什么了?”
“啊?”乔大山愣住,不敢言语,“没什么。”
左娇娇狠狠瞪他一眼,用袖子擦了一把脸上的泪。
“你去镇口把花生放牛车上,我带小平去趟珍绣坊,忽然想起来少买了点东西。”
左娇娇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语气平淡地说道,“一会在这集合。”
乔大山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见她情绪正常,状态稳定,重新把麻袋扛在肩膀上,“瞧着小平有些累了,你们俩就在珍绣坊待着吧,我买完土豆和红薯去那找你们”。
珍绣坊外面有供人休息的长凳,只要不是躺上面睡觉,珍绣坊的丫环们一般不会过来赶人的。
听媳妇痛应了一声,乔大山就放心地离去了。
左娇娇弯下腰要抱女儿,却见乔小平向后撤了一步,拉住她的手,“娘,我自己走吧,我不累。”
两人到珍绣坊时约莫未时(下午一点),店里没什么客人,许曼娘正同小翠几人谈论刚贴的告示。
左娇娇和乔小平进来的时候,几人说的太认真,都没注意到她们俩。
“曼娘!”左娇娇喊道。
许曼娘后知后觉地抬起头,看到左娇娇去而复返不禁有些意外,其余几个小丫环也都噤了声看向门口。
“怎么了?可是落什么东西了?哎哟,这就是小平吧,真可爱呀!快过来,让你曼姨我仔细瞅瞅。”
左娇娇松开拉着女儿的手,示意她过去。
几个小丫环平日虽没少见贵客,可这么点大的雪团子却是头一回见着,寻常民户里的小孩可不会这般精致。
乔小平规矩地上前福了福身,行了个简礼,像模像样地问好,“曼姨好,谢曼姨夸奖。”
“哎,真乖,这个拿着,”许曼娘从脖子上摘下自己的赤金垒丝长命锁。
左娇娇见状,连忙扯了女儿几步,摆摆手说道,“不用不用,太贵重了。”
“去,一边去,”许曼娘拨开左娇娇的手,把乔小平重新拽回去,笑着把那长命锁往她脖子上挂,“我一见小平就觉得有缘地紧,曼姨我没有孩子,以后可就要靠着你养老了。”
乔小平立刻觉得脖子一沉,扭着身子福了福身,“谢谢曼姨,我以后一定给曼姨养老送终。”
众人均笑作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