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事情,朝着她之前设想的最坏的结果发展了!
他们一定在做什么秘密计划!
如此残忍,到底是什么呢?需要让一个几岁的小孩子清醒地看着自己被封在柱子里。是希望她表演大吵大闹吗?
那这些人要失望了!
在那块移动石板的中心,苏四儿尝试双臂伸展,没有任何阻碍。
当她想要伸出双脚越向另一块石板时,她的手和脚已经无法移动,前面有无形的东西阻碍着。
这么大的房间,就给这么两臂的活动空间,真是抠搜怪!
当苏四儿从毫无波澜到胡思乱想,再到心里开始咒骂,时间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可能只有一个时辰,但她觉得已经很久了。
按福门上人的手段,不至于这么久还找不到她,除非他们有别的打算。她已经对许师救她不抱希望了。
作为一个微不足道的人,当她察觉到被放弃时,她心中如万海奔腾的恐惧就渐渐要化为实质的话语,寄希望于这话语能够如利剑一般,狠狠地击退敌人。
她心里的咒骂开始变成了嘴里的咒骂。很奇怪,骂出声后,她的心情好了很多,于是她继续骂了起来。
内容骂得很克制,无非是祖宗十八代,或者这个人是个变态。
她想不到特别恶毒有力的词了,因为她都不知道到底谁要抓她。
连敌人都不清楚,怎么会抓住敌人的弱点进行言语攻击呢。
你说,骂祖宗有什么用?万一他是个六亲不认、放逐家族的人,骂他祖宗反倒给他添了乐子。
错了,错了,骂人其实有用的,苏四儿感觉自己骂累了,无人回应,不想强撑,打算中途休息的时候,她的头上有一股水倾泻而下。
没几息,从地板到屋顶的正中间就灌满了水,她所在的地方成了水柱。
充盈的水,她竟然能在里面呼吸,而不是被淹死或者被呛死。
只是,苏四儿的嘴里没能幸免被灌水的机会,她觉得这水还可以,泡着还挺舒服,有一种每天早上泡醒福潭的感觉。
苏四儿闭着眼,尝试着享受起来,慢慢才发现,这水对身体的冲击比醒福潭的感觉更强烈,温暖的、幸福的感觉。
她的身体开始有了变化,从脚底开始不断有一股气在向上走,到了大腿了,这里冲击力最强。
糟糕,她的《苏氏家训》还藏在胸口,这下应该全湿透了吧!
算了,她实在不想中断这感觉,就这样好了。
如果能有出去的机会,她再默写出来,自己重做一本。说起来真气愤,这些天能用的法子都试了,又放了几回血,把封皮都涂了一遍,统统没用!
那一股气还在继续冲击!
苏四儿睁开眼睛,发现水柱又有了新变化。
她踩着的地方,有一股黑色的气缓缓冒了出来,不断钻入她的脚底,带着一股让人汗毛发抖的寒气,顺着刚才的那股气走。
她觉得自己的小腿已经没了知觉。
为了远离这脚底的黑气,她扶着水柱,努力向上游动。
虽然非常反科学,但她还是到达了水柱的顶部,黑气暂时过不来这里,又一次发现这里呆着比之前的位置还要舒服后,苏四儿变换了姿势:用两只短手撑在顶部,两脚拉直到两侧。
这个姿势有点难受,但还在忍受范围内。
可能过了两刻钟,她发现顶部的水,开始冒热气了!
地底的黑气在水柱的正中间就停滞了,被顶部的水阻挡了。
最先在苏四儿身体的那股气已经冲击到脖子了,黑气还停留在小腿。这倒是个好消息,苏四儿乐观地想。
顶部的水汽向下一直在喷灌苏四儿的脑袋,她在温水中渐渐失了神智,整个人的灵魂好像离开了水柱,开始飘荡在空中。
睁开了眼睛,她能看见石柱中有个人,是个小女孩。
她双手死死扒住水柱顶部,脑后闪烁着一片光,围绕在小脑袋周围的水已经沸腾,小脚乌黑,泡在澄澈的水中,水柱的下半部分已经全黑了,黑气穿越了分界限,开始朝着上方蔓延。
等到黑气占领整个水柱,这个小孩子,她是不是就死了?
灵魂状态的苏四儿突然心痛起来,她觉得不应该这样!
怎么能看着那个小女孩就这么被黑气侵扰,怎么可以?
漂浮在空中的苏四儿靠近了水柱,极力想要进去,那种脑袋里迸发的,想要毁灭一切只为救下小女孩的努力,让她朝着水柱撞去,一下,两下,三下,就这样永远地撞下去……一定会成功救出人来。
水柱里上方的力量渐渐失衡。
黑气已经接近苏四儿的脚,她整个人才占据了水柱约八分之一的长度。
小小的一团,没了生气。
但水柱顶部苏四儿脑袋后的那一道光也越来越亮,透过光,能看到里面隐隐有水在流动。
黑白对决,胜负已分明,只待最后的决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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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者,他们已经把人送到了奇珍楼,我们的人跟到地下一层就进不去了。”
刘清明盯着跪在他面前的影子,没有说话,他手里抱着瓷盆,手指无意识地在盆身上描画。
十几年前那一批人肯定有些活着,但有没有生出厄泉,不好说。
他故意把李千秋、钟无盐找过来,就是为了告诉他们,有厄泉的人出现了。
给了他们回去商量的机会,然后决定调查这个厄泉女的来历。一调查就会发现,现在的女子就是之前失踪的人之一。
这么要紧的事情,他们肯定要有所行动。
“先前,我就说他们接到平都的消息就会有所行动,也不枉我给右使发了一封信,让所有人都知道,寒山州发现了生有厄泉的人。还不到一天的时间,他们就安排人来斩福司‘做客’。”
刘清明的脸上有一种淡漠和不屑,对世事的淡漠和对对手的不屑,与人前的温和模样大相径庭。
“留住了多少客人了?”他早已把人送到弱水青泥,任他们把斩福司找出花来,也不知道藏在了哪里。
“三十个虚神境初期,二十个聚灵境初期。”影子低着头,并不看此时刘清明。
刘清明把瓷盆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抚掌大笑:“看来你的手下又要来新人了,洗尘丹都喂了吗?这些鼠辈真是好大的手笔,虚神境的人竟舍得送来当炮灰。”
送上门的礼物,他最喜欢收礼物。
“先是准福徒失踪,接着又是传福官死亡,传福堂那边有什么动静?”
“许三成带了净福堂的人去了州府,正在秘密查看王家、李家、钟家的情况。”
“去,把人在奇珍楼的消息送给许三成。”
让净福堂的人去查,他斩福司的人手先等着。
如果许三成有能耐,他的人再上也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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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三成带着霍道光出了福门,他觉得两个人可能防不住跟王老夫人正面冲突,于是又传讯叫了十几个净福堂的高手,都是聚灵境初期的。
在外行走,人多势众,也不怕这些势大的家族雇的闲师。
闲师是福门的人对那些出走福门的人的称谓。
在福门当着传福官,拿到的份例不多,也不大自由。有些人发现到各州府的大家族当差,拿得更多,所以给福门交一份丰厚的“分契费”,自请离去。
有些人拿得出“分契费”就出去浪迹天涯了,拿不出“分契费”却出去了的,必定是大家族给掏的。
几百年前的魏家先祖就是一名闲师,后来慢慢做大了奇珍楼,笼络了不少闲师为他卖命。
其中的秘辛不足为外人道,加上年头久了,也无人在意。
奇珍楼这一代的楼主,魏去病,常年多病,少有出门的时候。跟福门的沟通、对外的生意都是四大管事各负责一摊事。他就是魏不离的父亲。
许三成接到影子的传讯,说人就在奇珍楼,找不找得到,就看他自己的本事。
他传讯让大家分头往那边赶,到了的,先混进去打探打探。
在他的印象里,他和魏去病是同一代人。这个魏去病好像从生下来就身体不好,长到五六岁也很勉强,这种身体奇差的资质自然不会送到福门修行。
他曾经也只是某次出任务,远远看到过魏去病:脸上显而易见的病容,苍白,那种人都到淡去的白,披着黑色的大氅,青色的毛绒绒领子。身后永远跟着四个人,传说都是虚神境后期的高手。
影子给的都是实在消息,许三成想他应该不会坑自己,希望净福堂这些先赶去奇珍楼的人,最好已经混了进去。
“不知净福堂堂主到奇珍楼所为何事?”
魏去病的装束和好多年前一样,身后的四大高手似乎换了人。他苍白的面容似乎也没有变化,说话明显有些气短,眼睛看着许三成的时候,却有些违和。
许三成说不上哪里违和,他直视对方:“传福堂一名准福徒失踪,有人看到进了奇珍楼。”
“哦,你是说他们吗?”
魏去病拖长了声音,整个人也转过身去,他背后的四个人跟着也四散,让许三成能看得更清楚。
魏去病的身后,竟然是一排排被绑了的净福堂净福使。
许三成终于开始正视魏去病。
同时,他也知道了魏去病为什么看他时眼睛透着违和,那是一种看死人的眼神:如果他敢硬闯,就做好死的准备,全部都死的那种。
看来,奇珍楼高手如云所言不虚,连聚灵境都不过尔尔。幸好,他听了时八仲的话,提前给师祖送了消息。
“魏楼主,何必如此!我观你和令子确实有些相像,不愧是父子,都爱做些蚍蜉撼大树的挑衅事儿。三思啊!”
许三成知道硬闯没有胜算,只能先拿出福门威胁,看能不能进去再说。“准福徒失踪,关乎福门的颜面,希望魏楼主行个方便,让我们进去找一找。”
“离儿也是今年的准福徒,我当然关心。福门又是奇珍楼的大客户,先祖也是福门出身,有什么事情,我自然配合。只是鸡鸣狗盗的行径,就不要有了。
“因为啊,奇珍楼改了新规定,闲师们只要抓一名擅入者,可拿奖励十枚福玉。若是来得多了,我这小门小户的,可挡不住他们的积极性。”魏去病这会儿可能人好受些,不再气短,一口气说了一大堆,身边跟着的人递了一枚通体玉色的丹药给他。
许三成看着前面的净福堂兄弟们,大概值一百多福玉。
“多谢楼主体谅。他们在成都于天放肆惯了,什么地方都敢闯,到了州府的奇珍楼也不改脾性。只是,今天就是把他们扒光了论斤卖,也卖不出一百多福玉的天价。”
“楼主若不嫌弃,我倒是有个提议,不如让他们在奇珍楼卖身抵债。不知您意下如何?”许三成这也是没招了,打不过,只能想别的招,他现在的提议也不过吃定了奇珍楼不会收这些人,这样才能把人要回来。
“许堂主说笑,斩福司规定不让随便买卖人。再说了,我这里庙小,容不下这些从成都于天回来的大英雄们。
“你也别试探我,我这个人好说话得很。你和你身后这位可以进奇珍楼搜,但他们得等你们出来再放了。”魏去病冷冷扫了一眼霍道光,出尘境就敢出来晃悠。
“魏楼主雅量,那我就不绕弯子了。诸位兄弟,等我回来!”
许三成知道,这趟进奇珍楼肯定搜不到什么,但能进去探探内部结构地形,已经不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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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柱内的苏四儿,头部一下都被黑气包围。
眼看越来越危险,抱着水柱的“她”终于流下了一颗泪,那颗泪滴在水柱上。水柱突然就裂开了一道缝,“她”顺着缝隙飘了进去,整个和苏四儿合二为一。
“噗!”陷入昏迷的苏四儿突然不停地吐出了大口的鲜血,那红红的血顺着脖子流,流进了胸口。
脚下的黑气已经到了鼻子,渐渐逼近后脑勺。
她已经成了黑炭,只剩一点点白,有几分像王衣衣追逐的翠鸟。
就在此时,昏迷中的苏四儿被黑气笼罩的胸口却忽然有了变化,那里开始发出一道金光,从一豆大小慢慢地变臃肿了些。
它竟然吸着黑气自行长大。不多时,这道光开始变得愈发强盛。
水柱的黑气已经消散,逼退了黑气之后,这道光还在蔓延,并未停止,它开始吸入水柱内的水。
当水吸干的时候,这道光开始冲击水柱,之前的那道缝隙还在,现在内部的光越过了缝隙开始照亮石室,水柱的缝隙变大了,等到半个石室充满了金光的时候,水柱崩裂。
苏四儿整个人并没有掉下来,还维持着先前的姿势。
她胸口的那道光支撑着她漂浮在空中,这下没有水柱的禁锢,整个石室的白光也抵不过这道金光的亮度,这道金光还在长大,它透出了苏四儿曾经站立的石板。
一点一点冲破了地下,走向了天光连接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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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快去看啊!奇珍楼现异象了!有一道金光,那是福圣显灵啊!”
“大家赶快去!晚了就看不到了。”
州府的西城,很多普通人站在空地上,望着奇珍楼的方向,确实出现了一道金光。
离奇珍楼八条街的李金花,站在院子里,也看见了这道金光,她看向正在厨房里忙活的红洙:“快出去,你看奇珍楼闪金光了。”
“奇珍楼,在州府可是惹不起的存在,他家的热闹不好看。”
红洙想,李婶子人挺好,就是州府里的典故不晓得,总是闹笑话,她若是离开了,可怎么办?
“我们就在院子里看看,你怕什么?奇珍楼还敢派人过来把我们打一顿!快来看吧!别忙活了。”
李金花自从来了州府就闲着,李晓天回来一趟拿了《苏氏家谱》又不见人,幸好有红洙陪着,不至于无聊死。
“红洙,你明天陪我出去找找活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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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三成进了奇珍楼,发现里面的行道纵横交错,不知道通向哪里。
引路的是四大管事之一,一个奇高的人,说话很和气。
“许堂主,奇珍楼地方狭小,为了能够让客人尽兴而归,专门请了平都的阵技师分割了无数空间,您若是自个儿找,怕是如同进了迷宫,就由小老二为您引路。
“只是,怕惊扰客人,奇珍楼禁灵力,在不动用灵力的情况下,您若是想走完全部的奇珍楼,大概要两个时辰。”
“那就劳烦张管事了。”许三成对着错乱的布局也是愕然,不止一次暗示霍道光也帮着记住地形,他一个人忙不过来。
一间间搜过去,许三成已不记得过了多少间房。
当他想再一次找借口去查看地下室的时候,突然,奇珍楼的地底冒出一道炽亮的金光!
不敢逼视,这下所有房间内的人都被惊动了,那道光炽亮得让他们无法看清对方。
充满灵力,观灵力的凝练程度,境界远远超过他,很不寻常!
不知道怎么回事,许三成觉得苏四儿跟这道金光脱不了关系,他立即甩开张管事,带着霍几道直奔金光而去。
这个张管事,把他们往楼上带,却提不到底层,他几次想要提出改道查密室,却被他绕了过去。好在总算找着理由了。
就算他依旧没办法带人出来,这道金光也会把所有人的视线都牢牢绑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