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龙莫道回答,“比起你,我倒更像是不明不白地半死不活存在于这世间。”
“小石头。”
“嗯?”
“在我死之前,定会保你命魂长存,不再受天地约束,从此,你就能够真正的活在这世上。”
龙莫道看着这大难不死的七岁孩子,不禁皱起了眉:“你被那个面具男打傻了吧?莫名其妙。”
龙青枫苍白的嘴唇却往上勾了勾:“我要造就的,是永恒的生命,若你有了永恒的生命,就能够大大方方站立于世间,若能有世间万物相伴,即便我死后,你便不会再觉得孤独了。”
龙莫道闻言原本就皱着的眉头皱得更紧,他想着这孩子定然是闷了这么多天,以至于神志不清,开始满口胡言乱语。
“什么孤独?上万万年我都熬过来了,还怕孤独吗?”龙莫道嘴硬着,他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能说这么多的话,就是因为怕龙青枫从此再看不见他,自己又回到了曾经一个人的时间长河里。
“阿玄呢?”但龙青枫并没有在意龙莫道的话,继而问道。
“来到这里以后,我就没看到过他。”龙莫道看了一眼龙青枫,自从玉坠破碎,他就能够从守心石中进出自如,但同时也断绝了他能够感知外界的能力,所运动范围无法超过龙青枫身边十米,“担心担心自己吧。他身上伤再重,估计这会也能蹦跶下床呢,你还得多静养几天。”
龙青枫又闭上了眼睛,龙莫道本以为龙青枫又开始装死,却不曾料到他突然问了一句:“那天你怎么杀死他的?”
龙莫道装傻:“哪天?”
“……”龙青枫安静了片刻,终于继续说道,“龙府满门被残杀的那天。”
龙莫道深吸一口气,意识到自己好像并不应该装傻以此勾起龙青枫的回忆,他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并不是我杀死的。是它主动选择保护你的。”龙莫道指着龙青枫胸口的守心石。
龙青枫艰难地抬起手,摸了一下胸前的守心石,摸到了一条裂痕,他眉头一紧。龙莫道注意到了他脸上的表情,继续说道:“我一直无法从守心石中出来,我被困在里面上万年了。但是那一日守心石内的灵气翻涌,往外倾泻。我没办法阻止,这些灵气让玉坠产生了裂缝,我便出来了,这玉石中的灵气极为强大,强大到……”
“强大到足以将龙府倾覆的凶手,都能在瞬间被秒杀。”龙青枫闭着眼睛缓缓接上龙莫道的话,“所以他来龙府的目的,主要其实是为了你。”
龙莫道沉默片刻,点了点头:“也许是吧。”
“守心石。”龙青枫依旧摩挲着玉石,“可我看过那么多的古籍,从未见过这个名字。”
“没见过才正常。”龙莫道说,“那面具男能一眼认出我的时候,我也十分震惊。毕竟守心石只有鸿蒙时期上古神尚在时他们认得,在那之后便再也没有知道守心石的了。”
闻言的龙青枫却又睁眼看着龙莫道,他不解:“鸿蒙时期是世界初始的开始,若你当时就已经在守心石中,又怎么会经历你前面说的那些遭遇?”
龙莫道一时语塞,他没想到龙青枫这小子的脑子转得这么快。他不愿明说自己是从未来莫名出现在了过去,只好绕开了话题:“但自从守心石有了裂缝之后,我感觉到玉石中的灵力似乎在慢慢消散。”
只不过守心石中的灵气源源不断,那裂缝又极短,本质上其实并无太多影响,但龙青枫还是沉默着,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龙莫道见龙青枫不再说话,他无聊地起身到处走动起来。虽然能够离开守心石是他一直以来的想法,但如今真的出来了,却仍然受到了玉石的限制,无法离开太远,只能换一种方式继续待在龙青枫的身边。
突然,天长乐推门而入,吓了龙莫道一跳,但他并不担心天长乐能看到自己,他再一回头看龙青枫,发现这小子又不知道什么时候闭上了眼睛,端端正正躺在床上,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鸿羽紧跟在天长乐之后,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从龙府救回来的孩子的真正面容,在龙府看到他时,因为一脸血污,看不清究竟是何模样,但这样一看,尽管脸色苍白,但仍旧十分白嫩俊俏。
“师父,另外一个自称紫玄的孩子都已经能够下床,虽然您特意嘱咐他,不能来此打扰这个孩子的静养,可为何却迟迟不见这个孩子醒来?”
天长乐握着龙青枫的手腕,片刻叹气说道:“大抵上是不愿意醒来吧。”
“不愿意醒来?”鸿羽看了一眼龙青枫,继续道,“可是师父,门中已经有不少弟子对此有所口舌,我怕会有好奇心比较重的弟子偷偷溜进来。”
天长乐看着龙青枫,无奈地笑了笑:“他们进不来,只是我还没想好如何跟弟子们交代这孩子的由来。”
鸿羽追问:“由来?”
鸿羽是天长乐身边最信任的弟子,天长乐看了他一眼,伸手施法,龙青枫的周身便出现了一道隔音屛罩,有了这个屛罩,龙青枫即便醒着也无法听到他们之间的交谈。
“这个孩子,他的太爷爷,曾经是我的救命恩人。”
龙莫道抱着胸,靠在墙边饶有兴致听着天长乐的叙述。
天长乐在年轻时,曾经在深山中寻找仙草被巨兽攻击,身受重伤,虽奋力杀死巨兽,但当时的情形完全是两败俱伤,天长乐也是命悬一线。他怕巨兽的尸体引来更多的猛兽,不得不继续逃离那块地方,最后倒在荒郊野岭。
但意外的是,在这荒郊野岭中也会有人出现,那便是天长乐第一次见到龙淮。
龙淮一直生活在仙妖魔三界的交接地带,那是一个小村落,住户本就不多,基本是要荒芜的趋势,但他时常会上山碰运气,也是在那时,救下了奄奄一息的天长乐。
天长乐自小便无依无靠,四海为家,在龙淮家养了许多日伤之后,因为投缘,二人便成为了拜把子的兄弟。
再之后,龙淮与他的妻子离开了原先的住所,与天长乐一起遨游江湖,天长乐与龙淮擅剑,便成立了剑门,龙淮的妻子是药理的好手,即便二人会因为得罪其他门派而受伤,但有她在,都能得到及时的疗伤。
龙淮虽是偏僻地域出身,没有正规的指导,更没有老师教导,但自行修炼出的成就造诣却是极高,天长乐都不免羡慕龙淮的天赋和修炼速度。
剑门成立初期,便是由三人组成,他们给予了许多无处可去或是想要修炼但没有条件的仙人去处,因此剑门的成长远远超出其他宗门的想象,数百年间,剑门都十分安稳,不少龙氏小辈也能够执掌剑门,直到圣阁的人出现。
“圣阁?”鸿羽皱眉,“他们行事一向隐秘低调,他们什么人都敢杀,什么事情都敢做,当时的圣阁阁主便已是半神之躯,阁中更是高手无数,即便天杭宗有那几位坐镇长老也是不敢随意出手,为什么会突然针对剑门?”
“准确来说,并非是针对剑门,而是龙淮身上的守心石。”
“守心石?我怎么从未听过?”
“我也从未听过。”天长乐道,“但是圣阁阁主的目的非常明确,并就是冲此物而来。当时龙淮虽还不曾到达半神之躯,虽能与那阁主一搏,但圣阁高手众多,龙淮并不是对手,他不愿意牵涉剑门,独自离开,但随他一并离开的,还有剑门上下所有的龙氏弟子。”
“在那场对战中,龙淮虽然逃脱,但龙氏弟子折损众多,包括他的妻子在内,全部身陨。从此他便无所踪迹。而在那之后,门中事务繁杂,我无法抽身,只能知道龙淮尚活于世,可究竟藏身于何处,却并没有机会仔细去询查,也是怕给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我想若有一天他确认无事,是一定会回来找我的,毕竟剑门始终就在此处。”
“这次龙府满门……”鸿羽小心翼翼询问。
天长乐点了点头:“这次是龙淮主动给我发出了讯号,我才能知道他确切的藏身处,他选择小隐隐于市,并在那里自立门府,但圣阁的人却依旧不曾放过他。”
“等赶到时,我就是连他的尸体都没机会见到一眼,我不知道圣阁这一次是否倾巢而出夺取守心石,但我想他是实在没有办法和退路,才会将他的曾孙托付于我。龙淮那样脾性的人,轻易不会让圣阁得逞,可能他们这次不但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还几乎身陨于龙府,与龙氏弟子同归于尽。守心石,也许就在这孩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