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我之前已经跟你说过，让你不要做无用功，我不喜欢你，继续纠缠，也只是自取其辱，不如主动进宫跟皇上言明因由，说是你年少无知，愿意成全一对佳偶，往后我们还可以各自安好。”
开口就是这种扎心且大言不惭的话。
若是在一个月之前，苏岁安绝对心如刀割。
可是此时，苏岁安不仅心如止水，还慢条斯理地解下了披风与帏帽，对他扯出了一抹嘲讽的笑意，“顾大人这话就不对了，若是无意，难道你不能早些开口？偏偏在这个节骨眼开口让我找圣上，有意思？”
顾修衍没想到，向来在自己面前千依百顺的人，竟也能说出这种尖锐的话。
再看苏岁安的表情，这是以往他从未在她脸上看到过的嘲讽神色。
难道这又是什么欲擒故纵的把戏？
心中有了想法，他轻捻指腹的动作停下，眉心微蹙，眼底迅速闪过一丝厌恶，“随你怎么想，当初赐婚的时候，我早已言明，我不喜欢你。”
“是啊，大人现在可以堂堂正正地在我面前说不喜欢我了，”苏岁安脸上嘲讽的笑意丝毫没有变化，“可是大人别忘了，当年的顾国公府早已腐朽，只是外头看着花团锦簇罢了。
赐婚圣旨下来，大人也是欢喜接旨的，只是在圣旨下来以后，大人私下对我与我父亲说，怜我年岁还小，你的根基不稳，担心顾国公府一朝成为寒门，担心我嫁过去以后会遭人耻笑，还说愿意用这三年的时间重新打稳顾国公府的根基为我撑起一片天，所以我父亲才向圣上多求了三年的时间并且向圣上表明忠心用两道军令状换来了你与整个顾国公府的平步青云。”
“这些年，外头的人不分青红皂白地抬高顾国公府抹黑我昌平侯府二房，张嘴闭嘴说我高攀了顾大人，顾大人不是不知道。
但是你却选择沉默，对我的示好照单全收，不拒绝，不表态，让我以为成为你的妻子是理所当然的事情，顺理成章地对你眷恋日深，唯你顾国公府的要求是从，给整个洛京高门留下了一个无脑花痴的笑话。
如今大人羽翼已丰，却枉顾情谊，想用轻飘飘一句‘圣上赐婚非你所愿，让我不要自作多情’，无视我被蹉跎三年难以再嫁的为难，还想将我的名节脸面践踏在地，与你口中的心爱之人相宿相栖，顾大人不愧是主理大理寺事务，够狠够残忍的。”
苏岁安的话一下子撕开了顾修衍内心深处最不堪为人知的遮羞布，他脸色顿时变得不自然起来。
直到今天，他依然还记得当日在苏康面前低声下气的场景...
而眼前的女子，当时则含羞带怯地躲在苏康身后偷偷看他，那纯粹且炙热的眼神，仿佛要把他那一点卑劣的心思全数看透。
他承认，他利用女子的感情很卑鄙。
可是，顾国公府，不能从云端跌落。
谁让她眼光这么好，居然敢妄想与他共度一生？
不爱就是不爱，他确实也看不上苏岁安这种只会追在男人身后跑不惜利用母家资源的女人。
这些年，他一直洁身自好，让她以他的未婚妻自居，还让她收到了这么多旁人艳羡的目光，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如今他已经找到当年的小姑娘了，也知道小姑娘对他的心意，他做不到为了一个自己不爱的花痴而让自己心心念念多年的小姑娘受任何委屈。
更何况，婉儿如今被各种流言所污蔑，与婉儿对立的，就是苏岁安。
他着实想不到任何理由，要给苏岁安好脸色。
“怎么，大人现在不说话，是因为我说中了？你自己也承认自己是一个卑劣且残忍的小人？”
苏岁安的声音再一次成功勾起了顾修衍的怒火。
他脱口而出，“你向来粗鲁跋扈，怎堪为我顾家妇？”
“好一句‘粗鲁跋扈，怎堪为顾家妇’。”
苏岁安倏地笑了。
笑声清脆利落，却隐含心酸。
六年的苦涩暗恋，三年的张扬明恋。
换来的是顾修衍这样一段结语。
“好，真真是好得很。”
事实证明，一个人如果不喜欢你，不管你做出多大的付出努力，也是徒劳。
好一会，苏岁安才收起了笑容，以指腹拭去眼角因为笑得用力而溢出来的泪花。
“既然我们如今已经两看相厌，那不如干脆退婚，大人另娶不是更好吗？何必执着这一道圣旨？”
顾修衍在话说出去的瞬间，就已经有点后悔了。
看到苏岁安再次主动提起退婚的事情，他的脸色又冷了下去。
“我不会退婚，若是你能主动进宫与皇上言明一切昨晚一切只是你无理取闹，把赵姑娘记到你二房名下为嫡女代替你二房与我履行婚约，或许往后，我们还能做朋友。”
“做朋友？”苏岁安就忍不住嗤笑一声，“大人哪来的脸，觉得我们闹成这副模样以后还能做朋友？”
“你...”
“顾修衍，”这是苏岁安第一次在他面前叫他，“有时候，人的理由找多了，就变虚伪了，你怎么就不能堂堂正正承认自己是个卑劣的人呢？”
她这些年，到底是多瞎才会觉得顾修衍天生冷情，往后绝对会专情？
他这哪里是冷情？
这压根就是没心的凉薄。
自私自利，自以为是。
“你现在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顾修衍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换做是以前的苏岁安，只要看到他微微皱眉，就忍不住战战兢兢地想自己哪里做错了。
更别说看到他这种明显的不悦神色。
可是现在，苏岁安都不要他了，自然也不会把他放在眼里。
“顾大人这敬酒我吃得膈应，还是别给我吃了。”
说话的时候，苏岁安还难掩脸上膈应。
顾修衍的眼底闪过一丝了然，“你还在妄想用这种方式吸引我的注意？呵...别白费心思了。”
苏岁安面露嫌弃地“啧”了一声，“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突然没有脑子了呢？是不是只要跟赵清婉沾边的人，脑子里塞的都是棉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