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叔吸着烟,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大爷叹息了一口气,擦拭了一下眼角。
“子铭的父亲一直一个人,在子铭十岁的时候,有个寡妇想跟着他,还带着一个男孩,大家都说好了,子铭的父亲后来就把婚事给退了,他怕那个女人对子铭不好”
“唉,子铭的父亲啊,为了子铭,什么都不想要,子铭从上学起,学习成绩都是名列第一,子铭的父亲很高兴,砸锅卖铁也要供子铭上大学,村里的人啊,有的就来劝子铭的父亲,说是野孩子,供了上大学就飞走了,不会再回来,劝子铭的父亲好好想一想,别人财两空,甚至还劝让子铭上完小学就别上了”
“当时子铭的父亲还和人家吵了起来,子铭的父亲那个人,从来都没有将子铭占为私有”
“子铭的父亲生病了,子铭休学一年,带着父亲跑遍了各大医院去治疗,家里能卖的都卖了,还是没能留住,借了不少的钱,到后面,连给他父亲的棺材钱都拿不出来”
“唉,这孩子啊,很重情重义,就是他的身份,从小备受指指点点,让他的性子内向,自卑”
“栋梁啊,子铭的父亲生病后,一直在劝子铭要找到他的亲生父母,要找到根”
“我是个老农民,也没什么本事,你是大老板,你要是有这个能力啊,你帮子铭找一找亲生父母,这人啊,至少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来的,要知道自己的根在哪里”
“子铭的父亲也是有这个心愿,他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孩子无依无靠”
“就算找到了,人家不认子铭也没关系,至少自己子铭的根子在哪里,咱老郭家啊,认子铭,这里就是他的家,他的根”
大爷叹息着,眼眶湿润着,说这些的时候,好像想起了太多太多曾经的不易,便对梁叔求道。
“子铭不愿意找,我劝过他很多回,唉,其实啊,我也知道原因,子铭心里有一道坎,过不去啊”
大爷继续说道。
一边的大娘也抹着眼泪,想说点什么,可是,想起郭子铭从小到大所吃的苦,所遭受的白眼和指指点点,这个孩子啊,内心的阴影让大娘想起就哽咽不已。
梁叔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他感觉心情实在是太压抑了。
他没想到郭子铭是这样的身世,是这么长大的。
他越来越理解在郭子铭身上看到的胆小怕事,看到的内向自卑,甚至是懦弱。
怪他吗?还是怪他的成长环境?
梁叔从屋里走了出来,来到了院子里,猛地吸着烟,想将胸口中的压抑吐出去。
可是,这种压抑一旦有了,不是说吐出去就能吐出去的。
梁叔心疼极了,他的干儿子,从来都没有说过这些,或许他不愿意说,不想去揭开内心深处最柔软的那一块。
梁叔又回到了屋里,来到了郭子铭睡觉的那间屋子,他想看一看郭子铭,但一进来,却发现郭子铭并不在屋里。
“子铭呢?是不是出去了?外面飘了雪花”
梁叔赶紧来到大爷大娘这边问道。
“肯定是去看他父亲了,子铭这孩子,每次回来第一件事情,就是去看他的父亲”
大爷都不用去找,便知道郭子铭的去处。
“栋梁,我说的是真的,我没有这个本事,你能帮着子铭找一找他的亲生父母吗?找到了人家认了就认了,不认也没关系,至少让这孩子找到根啊,这孩子没有根,是我和他父亲,还有他自己内心最化不开的一个结”
大爷看着梁叔,依旧问道。
“郭大哥,我这次带子铭回来,其实就是想问问这件事情,你放心,我会帮子铭找的,应该很快就能找到,我现在去看看子铭,他穿的少,别冻坏了”
梁叔想说一说许展博的情况,但一想,还是算了,郭子铭是什么意思梁叔还不知道,先让大爷大娘安静安静。
说完,梁叔从行李箱里拿了一件郭子铭的厚实的羽绒服,那还是许老给郭子铭买的。
想起许老,梁叔又叹息了一口气,迎着雪花,出了院门,向郭子铭父亲的坟而去。
远远的,梁叔就看到了郭子铭跪在他父亲的墓碑前。
好像什么动作都没有,就是那么跪着,也没有说话,跟发了呆一样。
“子铭,外面太冷了,你别冻坏了,起来吧”
来到郭子铭的身边,梁叔给他穿上了羽绒服安慰道。
“叔,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郭子铭抬起头来,眼神里带着复杂与伤感,看着梁叔问道。
梁叔点了点头,拉着郭子铭起身,为他裹了裹衣服。
“你大爷都和叔说了,叔很心疼你,叔知道,那是你心底的伤疤,你不愿意说,叔能够理解”
梁叔解释道。
郭子铭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从昨天的过山车般的心情,到睡着时梦中的场景,再到梁叔奇怪的举动,这都让郭子铭感觉到了什么。
他不是不想说,面对梁叔,这个对自己好,将自己当成亲人的长辈,郭子铭挺愿意将内心的世界让他坦露。
只是那个世界是灰暗的,是不愿意提及的,是伤痛与迷茫的。
“子铭,你真的不愿意找家吗?你大爷说了,你父亲也希望你找到根,你要知道你是从哪里来的,你的根在哪里”
梁叔牵着郭子铭的手,两个人慢慢地向大爷的家走着,梁叔低声且温情地问道。
“我的根就在这里,在我父亲这里,叔,回去吧”
郭子铭只是淡淡地这么说了一句。
梁叔还想说什么,但看到郭子铭的脸颊冻的通红,便加快了脚步。
回到了大爷家里,大爷大娘看了一眼郭子铭都没有说话。
而郭子铭直接进了屋里,打开了地李箱,从里面拿出那个包裹着的包袱。
梁叔在一边看着,看着郭子铭一层一层的打开,有小被子,有小衣服,还有一张泛黄的字条。
郭子铭的手在哆嗦着,眼眶顿时湿了下来。
他将那张泛黄的字条交到了梁叔的手里。
梁叔仔细一看,惊讶的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