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行里所有的人都闻声放下了手中的活计,乖乖的举起双手,匍匐在地。
那整齐划一的动作仿佛训练过一样,全场只有唐石云一个人仍然坐在那里,显得有些突兀,有些尴尬。
唐石云感觉有人拉了拉他的裤角,低头一看,是趴在自己脚下的一个七尺大汉,他轻声提醒着:
“新来的吧?在这阴间死了可是会魂飞魄散,什么都留不下。别装硬汉了,趴下不丢人。”
唐石云笑笑:“不好意思,我天生骨头硬,趴不下去。”
说完,他不仅没有趴下,反而站了起来,站在一群五体投地的人中,仿佛顶天立地一般。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你唐石云不会趴下,所以也不要怪我手下无情!
兄弟们动手!”
柜台前那个精瘦男人大笑着,转过脸来。
唐石云看清楚了,那人正是霸权,死于自己手上的霸权。
这家伙真是一个坏种,活着的时候不干好事,死了依然丧心病狂。
“咔嚓!咔嚓!…”
他一声令下,顿时有三四个蒙面人站起,拨动枪栓,紧接着一串哒哒哒…的机枪声响起,子弹如雨倾盆而下。
霸权哈哈笑着,边走边扣动扳机,砰!砰!砰!
每一声枪响,都有十数颗弹丸飞射而出,仿佛一张巨网将唐石云层层笼罩。
唐石云瞳孔微缩,一颗颗子弹由近及远,急速在他眼中放大。
他想退,但距离这么近,怎能躲开这么多子弹!
他想挡,但不知道这阴间的子弹是什么威力!
如何是好?!
……
他毫不犹豫的立刻趴在了地上。
那七尺男儿原本正捂着头尖叫,声音之高昂和他强壮的身体完全不搭。看到唐石云突然趴下,那高昂的尖叫中断了半晌,这就是自称骨头很硬的男人么?
但让他更加意外的是,唐石云刚接触地面,一根根地刺当即从光滑的地板穿透而出,如海浪一般律动着向那几名持枪歹徒奔袭而去。
呲!呲!…那是地刺扎透歹徒身体的声音。
啊!啊!…那是歹徒惊恐和痛苦的哀嚎!
唐石云动了,他仿佛壁虎一般贴地而行,速度之快,让人只看到一道残影。
拔刀!斩!
转身!刺!
滑铲!撩!
……
哒哒哒哒……
机枪的扫射一刻未停,不过子弹都是不受控的射向了天花板,大块大块的水泥石灰掉落下来,银行大厅弥漫着灰尘。
那几名手持机枪的歹徒手指紧紧扣动扳机,全身随着子弹射击的频率快速战栗着,直到子弹射空仰面倒地。
他们的身体迅速分解,化成黑色的粉末在空中消散。
只可惜那霸权见势头不对,和几个歹徒夺命逃出了银行,窜上了门外等候的汽车,一溜烟的跑了。
趴在地上的人们试探着抬起头来打量着四周,接着有人第一个趴了起来,然后第二个…第三个……纷纷站起身拍打着头上、身上落满的灰尘。
然后若无其事的坐回原位,报号机又开始了工作:“请第二十八号顾客到三号窗口接受服务…”
每个人都镇定得好像没有事情发生。
唐石云疑惑的看了看天花板,那里的墙面满是弹坑,石灰已大片大片的脱落;看了看椅背,那里满是弹孔;看了看手中的刀,那把死囚遗落的刀斩杀了三人…这都是确实发生的事,为什么这儿的人表现得像什么也没有发生?
“执行官到~”
一个嘹亮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两个抹着鲜红脸蛋的门童一左一右同时拉开了大门,银行里的人同时起立,谦卑的微微低头。
一个白衣白裤大白脸的小个子白发老头从门外背着手走了进来,他看都没看周围人一眼,径直走到了唐石云跟前,仰着头用他那双腥红的眼睛仔细打量着唐石云。
他的鼻翼在煽动,似乎在仔细闻着什么。
他呲牙问道:“刚才就是你在反抗抢劫?”
唐石云冷冷的点了点头,他打心眼里看不起这个执行官,看他把这里都捣成了什么样子?
这里的治安混乱无序,这里的人胆怯冷漠,这就是他治理的水平?而他现在居然还敢来质问自己?
执行官皱着眉头说道:“你知不知道你的行为很危险?魂魄要散了,就再也没有转世的希望!就算你不怕死,但他们呢?他们要是被误杀怎么办?!”
唐石云扫了大厅一眼,冷冷说道:“所以这就是不反抗的理由?魂死的确不能复生,但苟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执行官呲牙低吼:“我看你是话里有话?!敢不敢到我办公室把话都说清楚了!”
唐石云冷笑道:“有何不敢?玉皇老儿的私宅我都敢闯,何况你这小破办公室而已。”
执行官低哼一声,由原路返回,唐石云昂首挺胸跟在身后。
两个大红脸的门童再度把大门打开,大厅里的人们再度冷漠的回到自己位置,就像什么都未发生过一样。
没想到这执行官的办公室就在天地银行的顶楼,上去还有观光电梯乘坐。
唐石云和执行官进入电梯,随着电梯迅速向上爬升,整个城市都呈现在他们的眼前。
“在我们下面,生活着整个东海市死去的魂灵。我王之江作为他们的执行官,就是他们的衣食父母,我得为他们负责!”
白发苍苍的执行官双手撑着观光电梯巨大的弧形玻璃向下看,眼里全是忧心忡忡。
“为他们负责?”唐石云冷哼一声,嘲讽道:“我在来的路上,随处可见打架、斗殴、霸凌、枪杀…现在又遇到了抢银行,亲爱的王之江执行官,作为你的子民真是很幸福啊。”
王之江回过头看着他,认真的说道:“你以为我不想惩罚坏人吗?我可是曾经的大儒。我曾经也想狠狠打击那些黑恶势力,让生活在这里的人有尊严,有希望。
但是现实告诉我,行不通!
来到这里的人,全都已经死过一次了,他们知道死亡的恐惧。
只要和那些恶人斗争,就有可能魂飞魄散,失去所有。
而只要苟着,只要不反抗,就不会死。
只要苟到一定的时间,就有资格再次投胎离开这里,那是他们的希望。
你没有死过,你不知道死亡的恐惧,所以你不懂我们不反抗的原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