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虚空之翼
“舰队呈防守阵型，武器系统开始自检，火控雷达开启，所有武器充能......”
蕾娜下达的指令在整支舰队的作战指挥频道回荡着。
遮天蔽日的舰队已然在‘狂啸之渊’星系内列阵，数百艘大小舰船前后排列，准备好了迎接即将进入星系内的“不速之客”。
狂啸之渊黑洞星系内的堡垒级巨型恒星基地内，一座协调着所在星系内所有防御的大型设施深藏其中。指挥中心内的星图阵列和立体投影作战指挥台使得任何时间所有经此星系的空间航行在此处都无所遁形，而经过了指挥矩阵进行重构的指挥链则能够判断出各艘舰船及其军官之间在作战时所应有的相互协调关系，从而使得整支舰队的作战效能更高更可靠。
“蕾娜，我已经将第一舰队全部接入了恒星基地内的目标上行计算机，现在你们所有舰船的雷达与传感器所传回的作战数据我这里都能看到，恒星基地这边会完成作战演算并辅助你们的武器系统更快地得出射击方案。”
陈诚躺在了指挥中心中央带有冷却功能的连接舱内，将自己的神经植入义体连接到了系统中。
“赛博空间接入倒计时15秒，秦武！”
“首领，有何吩咐？”正在一旁指挥其余技术人员的秦武连忙走上前来，俯身询问道。
“再确认一遍，小锋是否处在最后的战斗序列，还有他舰船的控制权限是否已经完成了转交？”
“已确认，之前的安排都已经完成了，请您放心。”
陈诚点了点头，安静的躺在了冷却舱内。
舱门关闭，预冷却系统开启，陈锋呼出的空气渐渐变作了白雾。
秦武看着面前的陈诚失去了意识，随即转身向着稍远处的星图阵列和立体投影作战指挥台走去，站在了秦烈的身边，默默的观看着秦烈在全息投影作战台上布置着各种战术。
“秦武，二首领又进入赛博空间了吗？”
察觉到秦武来到了自己的身边，秦烈平静的问道，手中的战术布置也并未停下。
“是的，首领他已经开始了连接，过不了多久就能完成对系统的同步，”秦武打量了下近处无人，扭过头来看向了秦烈，眼神中多了些什么，“父亲，这次我们......”
“秦武上尉，跟你说了多少次，这种场合下我们不是父子，而是士兵，是上级与下级，请称呼我的职位。”
“是，秦烈将军......首领安排您作为此次战役的后方指挥，想必您也十分清楚原因所在，陈锋他所在的第七梯队的任务并不是参与作战，而是要在战局不利的情况下掩护恒星基地内的重要人员与宾客撤退，小锋更是优先级最高的撤离目标。”
“我知道，”秦烈的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面前的全息指挥台，星图阵列上的图标被来回推送，计算机模拟出的仿真物理场搭配着按照每一艘舰船真实的配置与性能得到的全息舰船模型被完整的呈现了出来。
秦武看着那指挥台上的舰船位置，眉头紧皱。
“可是您为什么还是将小锋所在的梯队放在了那里，如果我对您的战术安排理解的没错，这个位置的部队所要执行的任务可是......”
“你理解的没错，我就是这样安排的，”秦烈的声音平静而坚定，不容置疑，“我们狂啸者迫切的需要打赢这场仗来向其他势力表明我们实力尚存，否则外面环伺的群狼便会认为我们已经不再强壮，不再有能力拥有属于我们的一切，甚至是生命，这场战斗的失败便意味着狂啸者的灭亡，所以如果战局形式较好，那么小锋所在的舰队便是能够助推我们胜利的奇兵，在此立下的功劳也多少能减少些之前丢失目标所带来的负面影响......”
“那如果战局不利呢？敌我舰船的差距您也看到了，难道到时候要让他们就这么暴露在所有敌人的火力之下吗？”
“如果战局不利......”秦烈操作着全息影像的手停了下来，嘴角渐渐露出了安慰的笑容，“小锋他很聪明，他会明白我这样安排的意图，他会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黑暗空荡的“狂啸之渊”星系边缘，一支全部由护卫舰所组成的战斗序列正在向着一处超空间航道突破点驶去。
护卫舰群舰船上的超空间引擎早已准备就绪，在抵达附近的时候便自动开启，激起的空间波动逐渐与超空间突破点产生同频震荡，转瞬间，舰船便顺滑的流入了超空间航道之中。
其中一艘护卫舰的舰桥内，陈锋正站在指挥台前与面前大屏幕上的护卫舰群指挥官交流。
“以上就是从指挥中心传来的详细任务内容，我们将会先行抵达临近的贝纳斯星系，指挥中心那边会将敌方舰船的实时航行位置信息同步到我们的系统中，我们将依据敌方航行位置制造出落后于对方的时间差，从而完成跨星系迂回包抄，在收到作战行动开始的命令后，我们会以最快的速度重新返回战场参与作战，是否清楚？”
“明白。”
通讯终了。
陈锋盯着眼前的作战指挥台，面对着各种纷繁的舰船数据与作战指令，稍稍感到有些头晕。
“喂，林炎屹，你有什么看法。”
听到这话，正在舰桥内散步参观的林炎屹停下了脚步，一脸诧异的转过身去。
“啊？什么看法？我没什么看法啊，虚空之翼和你们的恩怨我又不清楚，我能有什么看法。”
陈锋观察了一下，确认没有其他人在看，于是一阵小跑将林炎屹拽到自己身边，压低了说话的声音。
“那就说说你对这场战斗的看法，刚刚你不是才看过指挥中心传来的敌方舰船数量与配置吗？二队被泰叔带出去执行特殊任务了，现在大本营总部这边剩下的只有第一舰队和常备守卫舰队，实力差距很悬殊啊。”
“我知道啊，不然你怎么会被安排到这里，关系户嘛，别人都需要担心这个问题，但你是狂啸者二首领的亲弟弟，你担心个什么劲啊。”
看着林炎屹一脸轻松点样子，陈锋有些疑惑。
“你的意思是，分给咱们的任务是好活儿吗？我怎么感觉不像啊，咱们这是明显是被分到了敢死队啊，咱们现在执行的可是尖刀任务，你到底有没有好好看传来的任务信息啊？”
林炎屹看着他笑了笑，用手指向了指挥台上标记在星图上的任务指示。
“秦烈将军的安排还是很高明的，这是咱们任务安排里的航行路线，好好看清楚了，虽然我们的任务是作为伏兵脱离敌方的主要视线，通过超空间航道转移至临近的贝纳斯星系，等待战斗打响之后快速完成三角迂回重新回到位于‘狂啸之渊’的主战场，避开敌方的护卫舰与驱逐舰直接背刺位于敌军后方的重火力主力舰船，但是......”
林炎屹故意停顿了一下，看向陈锋的目光也变得柔软。
陈锋一直没有等到下一句，渐渐被耗尽了耐心。
“但是什么啊，你再不说的话，我就下令把你装进鱼雷舱，把你当做鱼雷打出去。”
陈锋的这句玩笑话并没有引来他想要的结果，林炎屹转过身来依靠在指挥台上，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陈锋，这场战斗直接关乎着整个狂啸者的生死存亡，一旦战败，失去了两个武装舰队的实力并刚刚死了首领的狂啸者必然会被周围的其他掠夺者氏族以及海盗集团所围攻瓜分，不论你们之前的关系是好是坏，你明白吗。”
“我明白，舰队折损，首领去世，现在正是狂啸者最脆弱的时候，”陈锋看到林炎屹的样子，也认真地点了点头，“之前我哥决定向外发出正式卜告就是为了表明我们狂啸者内部并未混乱失控，防止有人趁虚而入，趁火打劫。
“既然你能够明白这一点，那这场战斗你想要怎么最？”林炎屹反问道。
陈锋稍微犹豫了一下，随即下定了决心似的点了点头。
“全力以赴，视死如归，为了狂啸者的......”
“错！大错特错！”林炎屹大声的打断了陈锋的回答，引来了舰桥内其他人的注意。
看到周围人的目光汇聚过来，陈锋立刻昂首挺胸，目光坚毅，一本正经的看向了林炎屹。
“嗯，不要那么激动，你的看法很好，但并不适用于这次的情况，再接再励。”
其他人的注意力再次回到了他们各自的岗位上。
“你要死啊，能不能小点声！注意下场合和我在其他人面前的面子好嘛！”陈锋稍稍松了一口气，愤怒的看向了林炎屹那边，小声地说道，“你到底什么意思，你说那话难道不是想让我心甘情愿的去主动送死吗？”
林炎屹却还是那副样子，丝毫不在意其他人投来的目光，严肃的表情看的陈锋有些毛骨悚然。
“陈锋，看看敌我战舰的数量差距，再看看我们将要前往的星系位置，秦烈最明白这场战斗的胜算，他为你分配这个任务并不是想让你去当敢死队送死，而是想让你活命，想让你成为最有机会离开的那个人，他想让你逃！”
“逃？！！！”陈锋惊讶的几乎叫了出来，但却还是将声音压低到了不会传入其他人耳中的大小。
林炎屹看着他那满脸惊愕的样子，直到他还没真正理清这件事情的头绪，所以便没有在说话，只是在一旁默默站着，为他留下思考的时间。
“你是说，我们的任务是......逃？那这场战斗怎么办，我哥他们怎么......”
“他们自会有脱身之法，你再操心也是白搭，更何况是要面对这种战力差距的战斗，只凭着秦烈的奇兵战术和这些作为尖刀的护卫舰恐怕也还是难以扭转劣势，这么看来，至少在你哥和秦烈的眼里，你的性命远比这场战斗的胜负要重要的多。”
陈锋又一次陷入了沉默，双眼也变得空洞起来，整个人像是失了神一般呆呆地站在那里。
林炎屹轻轻拍了下陈锋的肩膀以示安慰，但却看到了陈锋的眼角微微湿润，眼中也泛出了点点晶莹。
舰船很快便到达了超空间航道另一边贝纳斯星系内的突破口，一阵空间波动后便被超空间航道吐了出来，并在领航舰的指引下快速列队排好了阵型。
“报告，已抵达任务目标位置——贝纳斯星系，领航舰已发出跟随指令，正在按照任务计划通过亚光速航行前往贝纳斯星系另一侧的超空间航道突破点。”
安静，还未从失神状态中恢复过来的陈锋像是没有听到这话，没有一丝回应。
“明白了，同步领航舰航行速度，保持舰队内航行姿态，”林炎屹抬高了声音回答道。
没有质疑的目光射来，舰桥内的所有人似乎都知道这位名义上的武装保安官与陈锋兄弟关系匪浅，或许也还听说过一些他与三首领的事情，但是不论怎么说，即便是没有被正式授予大副职位，但就目前来看他的话也还算是相对管用。
主推进引擎点火，装配的等离子推进器喷出了亮蓝色的尾焰，护卫舰舰队开始按照作战计划整齐的向着位于贝纳斯星系一侧的超空间航道突破口驶去，准备执行三角迂回战术。
这一段航行的路程显得格外漫长，跟随着领航舰行驶并不需要太多的指示，而这片星系也平静的并未出现什么值得报告的异常情况，舰桥内一片死寂。
“这么说.....这场战斗真的就一点胜算都没有了吗？狂啸者真的就这么完了吗？”
“胜算只有大小，但从不会是零，会归零的只有你我的生命，”林炎屹扭过头来回答道，却发现陈锋闪着泪花的双眼中不知何时便已透出了与不同于之前的坚毅与镇定，“你这是做好决定了吗？想清楚了，我们这段时间所做的一切可都是为了活命，现在自由就在我们眼前，你拥有这艘船的指挥权限，你可以选择离开，我们至少不会死在这里的战场上，你还说想去风花雪月，醉生梦死呢，不是吗？”
又是一阵沉默，林炎屹看着一旁指挥台上标注出的位置，发现舰船即将抵达通往另一个目标星系——帕里姆的超空间突破口，而按照计划，他们也将在那里等待着虚空之翼的舰队通过那帕里姆星系进入“狂啸之渊”。
“可是我们还需要寻找关于任务委托者的情报啊，首领死了，狂啸者如果没了，我们再去哪里找？我们应该拼尽全力打赢这场仗才对啊。”
“可如果我们死在了这场战斗里，那情报什么的就没有意义了，一切都没有意义了，”林炎屹苦口婆心的劝说着，但那看向陈锋的眼神中却多了些欣赏的意思，“我们还可以寻找别的线索，总会有些蛛丝马迹的，只要我们能活着......”
“可是那......”
陈锋又一次语塞，林炎屹的话句句都说在他的心里，句句都成为了符合他价值观的完美理由，但在他的心里却一直有着什么东西在阻拦者他，一种复杂的情感挡在了他逃离的路上，令他迟迟不能迈出那一步。
舰队已经抵达了贝纳斯星系边缘的超空间突破点，而就在超空间航道另一边的帕里姆星系内，虚空之翼掠夺者的庞大舰队正在向着“狂啸之渊”快速航行。
“报告！收到来自指挥中心的指令，虚空之翼舰队的先行舰队已经进入了通往‘狂啸之渊’的超空间航道之中，总部命令我们进入作战准备！”
“超空间引擎准备，虚空之翼的舰队全部进入超空间航道中后立即跟随领航舰进入帕里姆星系，随后全速前往‘狂啸之渊’！”
听到通讯官的报告，陈锋一刻都没有犹豫，参与作战的指令几乎是脱口而出，听不出一丝迟疑。
林炎屹却一把抓住了陈锋的衣领，满脸惊恐紧张的样子压低了声音说道。
“喂！你是不是疯了，你这是要带着一船的人去送死啊。”
“我没有接到秦烈将军的撤离命令，也没有听到我哥让我走的话，”陈锋缓慢而用力的拉开了林炎屹的手，声音坚定而沉稳，“我可以给你一艘逃生舱，作为给你最后的礼物，你的确是个有趣的人，与你同行的一路上我很开心，但我现在要去保护我的第二个家了，我不想再一次就这么看着，我不想再一次就这么离开。”
说完，陈锋将自己那被拉皱的衣领整理平整，缓缓将头扬起，平静的看着面前的指挥台，“你现在就可以走了，等一会儿作战开始了，你可能就没机会了。”
看着陈锋那一脸的从容不迫，林炎屹默默的低下头，竟然小声笑了起来。
“喂！你没事吧，要不先去医疗舱......”陈锋诧异的看向了他，一度以为他是因为巨大的压力而精神失常了。
“不用不用，我没事，”林炎屹摇了摇头，逐渐收敛了笑声，刚才满脸紧张的样子也不见了，“你还真是够意思啊，愿意给我一艘逃生舱，我还以为你会被我说动转头就跑呢，真是让我刮目相看了啊。”
陈锋自己也苦笑了一下，随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我确实想跑来着，但是我哥还在那里，离开我出生的那个远地殖民地之后，狂啸者就像是我的第二个家，虽然环境也不算太好，大家的关系也算不上太融洽，但......”
“没想到你还挺重感情的嘛，刚见到你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是那种冷血无情的家伙呢，”林炎屹拍了拍陈锋的肩，笑着说道，“既然你对我那么好，我也不打算就这么抛下你自己离开，咱们还有些自己的事情有待解决呢，对吧。”
说着，林炎屹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又用手做了个爆炸的手势。
“这么说，你也要留下吗？你不是说我这是带着一船人去送死吗？”陈锋看着林炎屹，嘴角也不禁露出了微笑，“你这个朋友我没有交错，那就......一起赴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