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时节,东洪县的空气里裹挟着泥土与麦苗的清香,县城主干道两旁的法桐树在微风中沙沙作响。县委大院里,几栋略显陈旧的平房整齐排列,透过县委书记李泰峰的玻璃窗,能看到窗外不时有忙碌的工作人员身影。
县委书记李泰峰坐在自己宽敞却布置简洁的办公室里,手中握着一份《求是》杂志,听到县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公安局长沈鹏说到有个贵客的事,李泰峰放下手中的杂志,抬起头,目光落在沈鹏脸上,语气淡淡地问道:“什么人啊,能被你称之为贵客?”
沈鹏故作神秘,缓缓站起身,走到墙边的日历架前,拿起桌子上的日历,随手翻了翻,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说道:“泰峰书记,您看,今天适宜会客,上面还写着逢凶化吉呀!”
一旁的吕连群马上凑了过来,脸上堆满笑容,欢欢喜喜地接过日历,仔细端详着,上面确实清晰地印着“逢凶化吉”四个大字。李泰峰见状,轻轻笑了笑,说道:“逢凶化吉靠的不是运气,靠的是实力啊。没有足够的实力,现在很多事情都已经脱离了我们的掌控了。如今东洪县在吨粮田建设,还有平水河大桥的修复上,还存在不少问题嘛。”
吕连群连忙附和道:“泰峰书记啊,马克思主义哲学认为,矛盾是事物发展的普遍规律,是推动事物运动变化的根本动力。在社会生活的各个领域,矛盾无处不在、无时不有嘛,既表现为事物内部要素的对立统一,也体现为事物之间复杂的相互作用。领导干部就是要解决矛盾嘛,联合调查组要淡化处理咱们平水河大桥的事,就是您解决矛盾的最好体现,这就是差距啊,有的同志制造矛盾,有的同志解决矛盾,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啊。不过,泰峰书记,有您运筹帷幄之中,必然能够决胜千里之外,有您掌舵领航,我们对东洪县的发展可是信心十足啊!”
沈鹏看着吕连群,只能在一旁赔笑,吕连群这人拍马屁,从来都能把人拍的舒服,最为重要的一点就是,吕连群是不仅有论点,还会有论据。
李泰峰微微摆了摆手,说道:“马克思主义矛盾论的价值,不在于回避矛盾,而在于正视矛盾的普遍性,在对立中把握统一,在冲突中寻找动力。咱们身为党员领导干部,要不断学习马列啊,既然调查组已经走了,我们就要回到解决问题上来,我看要\"分级处理、多元筹资\",通过财政拨款解决一部分、企业赞助支持一部分和群众募捐兜底一部分的方式解决资金问题,算了,一会儿我打个电话,再说这个事。来吧,沈鹏,说说看,晚上是什么贵客呀?别再卖关子了。”
沈鹏清了清嗓子,说道:“泰峰书记,我给您汇报,晚上我们约了钟书记的儿子钟壮一起吃晚饭。”
听到钟壮这个名字,李泰峰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思索。之前钟壮还来拜访过几次,他知道钟壮是做生意的。毕瑞豪作为中间人,曾让两人见过几次面。但这个钟壮似乎对在东洪县做生意没有多大兴趣,只在曹河县做买卖。虽然他是钟书记的儿子,平日里为人比较低调,很少参加这种聚会。李泰峰对钟壮并没有特别放在心上,毕竟作为县委书记,来找他吃饭的人太多了,市委书记的儿子也并非特别稀奇。而且如今的李泰峰已有退意,像这种年轻人主导的聚会,他自然不太愿意去。
李泰峰说道:“算了,你们年轻人可以在一起聚一聚。连群同志啊,你如果晚上没事儿,可以和沈书记一起到曹河县,多接触一下领导干部的子女。推心置腹地讲,还是有一定好处的,最起码能混个脸熟。以后工作上说不定能有更多的资源和机会。”
吕连群自然愿意和钟壮接触,在他看来,市委书记的儿子在一定程度上也代表着市委书记。他马上满脸堆笑地说道:“泰峰书记,我晚上可要跟您一同去啊。有您在,我心里才踏实。”
沈鹏看的出来,李泰峰的心情很是不错,自然想邀请县委书记李泰峰,毕竟钟壮很难得约出来一次,这样的机会十分难得,李泰峰能够出面,这个局的身价自然是被抬高了。
沈鹏说道:“特殊时期啊,今天还有咱们县的一个重要人物要参加,书记,您可不能缺席。这饭局要是有您坐镇,分量可就不一样了。”
李泰峰有些好奇,问道:“还有谁啊?别绕圈子了,快说。”
“还有毕百万嘛。”沈鹏故意拉长了声音说道。
听到毕百万这个名字,李泰峰的眼神瞬间变得凝重起来,陷入了短暂的犹豫。毕瑞豪是整个东洪县最为成功的民营企业家,虽然公司实体规模不大,主要靠着东洪县百万亩的良田做化肥、农药、种子的生意。但毕瑞豪不知搭上了哪根线,和副省长、农业厅厅长岳峰有些关系。东洪是农业大县,农业生产的方方面面自然离不开省农业厅的支持和帮扶,毕瑞豪的存在对东洪县的农业发展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李泰峰沉思片刻后,问道:“沈鹏啊,我问你,这个钟壮是毕瑞豪吧?。”
沈鹏笑着说道:“泰峰书记,您果然什么都瞒不过您。我和那个钟壮认识,但不熟。要想把人家约出来,还得靠毕瑞豪啊。毕老板在人脉这一块,确实有他的本事。”
李泰峰说道:“既然毕老板也要出面,正好马上冬小麦就要丰收,冬小麦丰收完之后,紧接着就是玉米的田间管理了,吨粮田建设离不开优质的种子,毕瑞豪和省农科院关系好啊,吨粮田的建设这些都离不开毕瑞豪的支持。咱们县能不能拿到良种,离不开坤豪公司。这样吧,晚上我出个面。但是先提前说下,我不喝酒。我这高血压的老毛病,您二位也清楚,喝酒误事。”
吕连群和沈鹏都清楚,县委书记李泰峰有高血压,平日里很少端酒杯,就算端酒杯,也只是轻轻抿一口意思一下,不会像在酒桌上那样畅饮。沈鹏马上说道:“泰峰书记,您不端酒杯,我们也不好硬灌您呀。您就放心吧,饭局上肯定以您的身体为重。”
李泰峰思考一下说道:“这样吧,我们人多,他们人少。就让钟壮到咱们东洪县来,就安排在县委招待所。晚上,你们可以在招待所里放松一下,打打麻将。也算是增进一下感情。”
吕连群马上说道:“哎呀,泰峰书记考虑得可真周到。您从来没批准过一起打麻将,可见您内心还是真诚欢迎钟壮同志到咱们东洪县的嘛。”
李泰峰说道:“哎,钟壮是个买卖人,又不是领导干部。你们娱乐娱乐、放松放松,只要不赌钱就不违规,也算是招商引资嘛。说不定通过这次聚会,能让钟壮看到东洪县的潜力,以后来投资呢。”
沈鹏听完之后,面露难色地说道:“让人家到咱们县里来,书记,不好吧。毕竟钟壮身份特殊,这样会不会显得我们太主动,不太合适?”
“有什么不好,就因为他是市委书记的儿子?”李泰峰说出这话,面色虽然平和,但语气中似乎透露着对市委书记儿子的不以为意。李泰峰这个时候确实有些底气了,因为他心里清楚,周鸿基还是想着自己的。在联合调查组这件事上,周鸿基完全可以不管不问,任由联合调查组在东洪县闹下去。但联合调查组突然撤退,已经让李泰峰意识到,市委还是忌惮周鸿基的。这个时候的周鸿基,被称为省委常委、秘书长都不为过。这个身份虽然是省委常委的最后一位,但也可以说是省委的大管家,深得省委书记赵道方的信任,才有可能出任省委秘书长。换句话说,李泰峰如今也算是抱上了省委领导的大腿,所以在对待一些人和事上,底气也足了几分。 也是笃定,一会算着时间,要再给周鸿基打个电话。
沈鹏说道:“是啊,就是因为他是市委书记的儿子,不然我们怎么会请他吃饭嘛?”
李泰峰笑着说道:“这样吧,你让毕老板通知钟壮,就说把地点安排在东洪县里面,就说是我请他吃饭吧,钟壮一定会来赴约的。毕老板和钟壮之间的关系,再加上我们东洪县的诚意,他没理由不来。”
沈鹏有些将信将疑,但他也清楚,毕瑞豪之所以能结交钟壮,并不是因为自己生意做得大,而是因为背后搭上了岳峰的线。岳峰如今在农业战线上很有话语权,毕瑞豪能结交钟壮,就是因为有副省长岳峰的关系。毕瑞豪的农业公司在东洪县发展迅猛,时间节点就是岳峰到省城当了农业厅厅长之后。
沈鹏十分清楚,到了岳峰这个级别,很多事情根本不需要亲自出面。至于毕瑞豪和岳峰到底是什么关系,包括胡晓云在内,似乎都不清楚。只知道岳峰到省城后,毕瑞豪就发达起来了。之前,有小道消息盛传,自从省里面老方主任退下来之后,省委有意从东原再提拔一位副省级干部,钟毅自然成了热门人选。大家传得有模有样,说岳峰将成为省委常委、秘书长,空出来的农业副省长的位置,就由钟毅来接任。另外一种说法是,省人大的老方退休后,钟毅直接到省人大当副主任,同样也是解决副省级。但目前来看,这两条路似乎都被堵死了。之前盛传岳峰担任省委常委的消息,消息灵通的权威人士已经证实周鸿基即将成为秘书长。而盛传省人大副主任老方的位置,也被交通厅厅长王瑞洪直接接任。也就是说,如果钟毅要成为副省级,那么最有可能接任的是副省长周鸿基的位置,但目前还没有这种小道消息传出来。没有小道消息,自然就不会有正式消息。
沈鹏很快就去联系了。正如李泰峰所料,钟壮同意到东洪县,按照李泰峰说的时间和地点赴约。得到消息后,李泰峰心中暗自得意,对自己的判断颇为满意。这个时候,也是支开了众人,又将电话打向了省城。
算着时间,一行人分成两辆小轿车,朝着县委招待所开去。路上,车内的氛围很是轻松,发动机的轰鸣声和窗外呼啸而过的风声交织在一起。吕连群恭敬地对李泰峰说道:“泰峰书记,我这次去考察给您带了个小玩意,还没来得及送给您,我晚上把东西直接放您家里去。这可是我精心挑选的,您肯定喜欢。”
李泰峰面色严肃地说道:“什么东西啊?连群同志,我们之间可不能搞这些。咱们得以身作则,做好同志们的表率。”
吕连群急忙解释道:“书记啊,我能有今天全仰仗您的照顾。知恩就要图报,我这次去考察,想方设法给您寻摸了点东西。恰好我知道您爱听广播、听音乐,就在那儿找了一款日本的高档音响,据说音质相当好。我们这种粗人听不出来,很适合您这种有高雅品味的人,这纯粹是我的一点心意。”
李泰峰嘴上拒绝,但内心里十分高兴。领导干部嘛,其实图的不是什么东西,而是下属知恩图报的心态。他微微点了点头,没有再过多言语,但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欣慰。
到了县委家属院之后,李泰峰并没有去迎接钟壮的意思。作为县委书记,自然要有县委书记的姿态,不能失了身份。就这样,县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副县长、公安局长沈鹏和毕百万毕瑞豪两人去迎接钟壮,而李泰峰则和吕连群一起,在县委招待所的院子里散步。
院子里种着一些花草树木,鹅卵石铺成的小径蜿蜒其中,环境清幽。李泰峰主动说道:“朝阳县长是不是住在招待所呀?也不知道他最近水库的工作进展得怎么样了。”
吕连群马上回答:“书记啊,这不是您安排的嘛,把小招的2号楼作为朝阳县长的临时住所。”
李泰峰说道:“去看看朝阳县长在不在,如果在的话,晚上可以一起叫上。大家聚一聚,交流交流工作。”
吕连群马上露出为难的神色,说道:“泰峰书记,咱们能和他一起在一个桌子上吃饭吗?要不是他搞了平水河大桥的那些事,调查组也不可能来。这事儿在县里闹得沸沸扬扬,同志们心里都有气。我怕同志们不愿意和他一起吃饭呀。”
李泰峰一边走一边说道:“哎呀,连群啊,我们作为县委领导,在思想和认识上不能这么局限。不过,一定程度上来讲,李朝阳同志的做法,显然欠考虑啊。他就不想想,为什么县委不主动去汇报大桥的事,很多事要等时机嘛。既然同志们对朝阳同志意见这么大,叫他过来,大家心里可能也不痛快。这样吧,就不叫他了。等过段时间,风波平息了,再找机会沟通吧。”
两人一边散步,吕连群一边随意说着这次干部调整的事情。吕连群笑着说道:“泰峰书记,这次全县农业口上的干部外出考察,其他县都认为,咱们是有些不给人家活路了。”
李泰峰诧异道:“什么意思?”
哦,是这样,咱们都已经实现百万亩吨粮田建设目标了,都是全省农业的旗帜,咱们还去学习,人家以为咱们都是来砸场子的,大家都说,应该来咱们东洪县学习啊。
李泰峰笑着道:“哎,学无止境,这是人家谦虚啊,不能当真。”
吕连群道:“这也一定程度反应了民意嘛。咱们完了百万亩吨粮田建设的标准。这几年粮食连续三年大丰收,除了您的正确领导之外,说实话这和县农业局局长冯国斌同志的工作是分不开的。这次调整,不知道能不能考虑让冯国斌同志再进一步。他工作能力强,也有想法,肯定能为东洪县做出更大贡献。”
说到这里,李泰峰眉头皱了皱,说道:“这次主要是调剂副科级干部,还有一部分是即将退出领导岗位的领导同志,比如年龄到了57岁的正科级干部,这一次要一律调整到位,该退的退,年轻人该上的上,要完成干部间的合理流动,激发咱们干部队伍干事创业的激情和动力。这个冯国斌同志已经是正科级了,往上走,那可是副县长了,怎么你有什么想法?可不能随意推荐,得谨慎考虑。”
吕连群说道:“是这样,这个冯国斌同志整体表现还是不错的,是不是有机会向市委组织部门推荐一下,让他晋升副县长。他在农业领域经验丰富,如果能担任副县长,分管农业这一块,肯定能把东洪县的农业发展推上一个新台阶。”
李泰峰点了点头,说道:“明天吧,明天去一趟市委、市政府,找两位领导汇报一下大桥的事情。如果时间合适,我去找一下李学武部长,沟通一下焦杨同志升县纪委书记的事情。你说的这个冯国斌同志,可以往后排一排。如果焦杨同志晋升县委纪委书记比较顺利的话,那么原则上可以考虑推荐冯国斌同志担任副县长的职务。干部调整关乎东洪县的未来发展,每一步都得走稳、走好。”
六点半的时候,钟壮的车缓缓驶进县委招待所。钟壮身着一身剪裁得体的衬衣,身材高大,一米八的个头,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沉稳,寒暄声此起彼伏。
这次饭局原本的主要目的是沈鹏为了拉拢钟壮,利用他的影响力给反贪局的冉国栋局长施压。但由于调查组突然撤出东洪县,大家都以为这件事上面要淡化处理,原本紧张的氛围也随之消散,饭局反而进行得比较愉快。钟壮身材高大,长相和钟毅有几分相像,只是钟毅皮肤较黑,而钟壮皮肤较白。熟悉钟毅的人看到钟壮之后,马上就能将他们对上号。在饭桌上,众人推杯换盏,说着各种客套话和玩笑话,气氛融洽。毕瑞豪更是发挥自己善于交际的特长,不断地活跃着气氛,让李泰峰都笑得合不拢嘴。李泰峰虽然不喝酒,但也时不时地说上几句得体的话,展现出县委书记的风范。
第二天一早,我还没起床,就接到了泰峰书记秘书周炳乾的电话,言语之中透露着急切,让尽快到县委大院来,要一起去市委汇报工作。我匆匆起床,简单洗漱后,连早饭都吃得十分仓促,就急忙朝着县委大院赶去。
因为今天要到市委汇报工作,我不敢有丝毫懈怠。赶到县委大院时,还不到8点。不得不佩服泰峰书记的工作毅力,他每天8点钟左右准时到办公室,基本上是县委大院第一批到办公室的干部。此时,泰峰书记正拿着剪刀在小花园里修剪枝条,专注的神情仿佛在雕琢一件艺术品。小花园里的花草在他的打理下,错落有致,生机勃勃。这时周炳乾已经为泰峰书记泡好了茶,放在一旁的石桌上,袅袅的热气升腾而起。
我站在小花园旁边,饶有兴致地看着泰峰书记修剪枝条。泰峰书记修剪枝条颇为大胆,很多看着又长又绿的枝条,一剪刀下去就掉在地上。 笑着说道:“泰峰书记,您看您这修剪得很专业呀,哪些枝条该剪,哪些不该剪,您是怎么分辨的呀?我看您这手法,简直比农业局的农技师还要专业啊。”
李泰峰停下手中的动作,说道:“朝阳啊,有的时候哪分这么仔细,我看着舒服的就不剪,看着不舒服的就剪掉。我也不懂什么园艺管理,也不懂植物,就是随心剪。上次焦杨县长看到之后,专门说我这是一种解压的方式,我觉得很有道理。工作中,偶尔能有这样片刻的宁静,修剪修剪枝条,也能让自己的心情放松放松。”
看着泰峰书记剪完枝条,我跟着他来到办公室。办公室里,搪瓷盆里周炳乾已经倒好了水,泰峰书记将双手浸入清水中,轻轻洗了洗,然后拿起毛巾把手擦干。这时,周炳乾主动走进房间,将搪瓷盆里的水端着倒在了门口的小花园里,动作娴熟而自然。
李泰峰用毛巾反复擦拭着手,指尖还残留着修剪花枝时沾染的草屑。他将搪瓷杯里的浓茶一饮而尽:\"朝阳同志啊,联合调查组走了,咱们县里可以腾出精力来搞发展了。\"他推开窗,又用力吸了两口新鲜空气,继续道,\"我想着大桥的事,咱们还是要主动去给市委、市政府再做一个正式汇报。大桥的初步检测方案已经拿出来了,市里交通局也已经报告给了市委、市政府。咱们不能装糊涂,这事要主动检讨。\"
李泰峰书记随手就给了我一份检测报告,办公桌上摊开的检测报告显示,1号桥桥墩裂缝宽度已达危险值,2号桥钢筋锈蚀严重,3号和4号桥虽能勉强通行,但桥面坑洼不平。李泰峰用红笔重重圈出关键数据:\"我初步考虑,大桥的修缮费用由咱们县里主动承担,财政出一部分,各级企业赞助一部分,剩下不够的,再由群众募捐。\"
我从藤椅上起身,急声说道:\"泰峰书记,这样怕是不妥吧?县里的财政非常紧张,这次修水库的事,咱们还正在跟东投集团谈着,因为钱的问题,牵扯到股权比例占比的事情。泰峰书记,我建议这笔钱咱们还是要向市里面争取。还要追究有关责任人的经济责任。\"
李泰峰的钢笔尖在报告上戳出一个墨点。他扯了扯领口的风纪扣:\"朝阳同志,这个时候怎么可能再去找市里面要钱呢?\"他的语气冷得像冰窖,\"市里面也不可能再给我们钱。市里面不找我们麻烦就不错了,要钱是属于激化矛盾,那不是没事找事嘛。检查组都撤走了,意思很明显,让咱们把这件事自行处理好。现在如果我们能在县级层面解决,不给市里添麻烦,说不定上面就会网开一面。我看这个大原则不能变,就在县里面解决,就再苦一苦咱们的群众吧。\"
\"泰峰书记,这恐怕不妥吧。您不是一直信奉不能让群众利益受损吗?这个时候提出再苦一苦群众,问题明显出在干部身上,怎么能让群众吃苦呢?\"
\"啪!\"李泰峰的手掌拍在办公桌上,他脖颈的青筋暴起:\"朝阳同志,你这又是理想主义了,是在质疑县委的决策?\"说着又用手拍了拍桌面上的算盘,\"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是什么?就是集中力量办大事,就是要算大账,东洪县有100万群众,一人出10块钱就是1000万。当然,我不需要每个群众出10块钱,只要每个群众出2块钱,咱们的干部出10块钱,至少也能解决300多万。\"说着随手在算盘上拨了几颗算珠,又道\"300多万的经费,把3号桥和4号桥加固没问题。至于1号桥和2号桥,财政补贴,企业分摊,也能够克服。\"
一时间,办公室陷入死寂,只有老式座钟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我望着泰峰日渐稀疏的白发,想起我二个多月前刚来的时候,泰峰书记总说:\"为官一任,要对得起脚下的土地和土地上的百姓,要始终维护东原群众的利益,一时间我都分不清楚,到底哪一句是真的了。